第三天的黄昏,磐娲给他带来了答案。
“大巫说,水草丰茂之地就是所有人都不会病死、也不会饿死、不会分娩而死,也不会淹死,不会死在没人知晓的地方的地方。”
磐麦打了个激灵,他想起了几天之前熊部落一个正在分娩的妇女的惨叫和死状,心有戚戚焉。
“还有吗?”
“没了……你要问这些干什么?”
磐娲不太理解这位差不多已经算是成年的大哥哥的想法。
“这你就不要问了,你还小,不懂的。”
磐麦只神秘地笑了笑,他知道他要去他那批同龄的年轻人里装个大逼啦!
磐娲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望向了苍天的群星。
冬天的季节好像永远不会过去。在寒冷的季节里,寻找食物的队伍的规模也在日益缩小。明明多多少少有一些零散在外的部族补充进了队伍里,但人却并不见多。
在自然丰饶的时节,智人的规模会迅膨胀,等到了自然贫乏的时节,智人的规模缩小。追溯到智人的先祖,追溯到还不是智人时候的先祖,这样循环往复的周期可能已经持续了数百亿个太阳升起与落下的日子。智人们害怕死亡,但并不认为活到四十岁、五十岁或者更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非常习惯。
季节的划分在这漫长的冬天里依旧存在。这依靠的不仅是天上的星象,也有地上确实存在的变化。
那就是融雪。
“冬天”的春夏,雪会稍微地融化。大泽的冰雪融化的时候,坍落的冰,污浊的雪是比严寒更加可怕的刀锋,人要陷下便是十死无生。反倒是最寒冷的“冬天”的冬天,冰雪稳定,缝隙里的冰雪不会轻易地陷下,地也不会变得泥泞。
但另一方面,严寒的冬天,冰还是好的。可若是雪再变多,松软的地面又是极其难走的了。
温度稍高与稍低,都是一道可怕的滤网,让人们与其他一切动物无休止的旅行在能继续与不能继续的两个刻度之间细微地摇晃。
左边是死亡的深渊,右边也是死亡的深渊。只有中间狭小的一块儿是存在的人间。
冰雪又一次严厉连湖面都彻底冻结,队伍在冰上走了一公里走出了大泽,终于走完了那段连牧家族也不甚清楚知道的后半条的路。
但在他们的前方,不是原野,不是覆雪的森林,不是任何具有更多一点生机的大地。
在他们前方的依然是冰,是一望无际的冰,是封了海的冰,是死掉了的水,是一片银光闪闪的无限遥远的天地。
海上的冰不知向外延伸了多远,没人能看到尽头。
冰很坚实,人可以在冰上走,在这死掉的海上走,并且走出很远。
几位探险的勇士在半天之后便折返到部落。
他们说:
“我们找不到尽头,前方恐怕是无尽的世界的尽头。”
“嗯,我知道了,我们往其他方向走。”
巫咸答道。
旁听的李明都忽的想起了秋阴说过的智人迁徙史中的一段话。她曾简单地提到过在数万年前有一段时间,说是海要比现在浅得多,边缘的海床裸露了出来,海水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在客观上缩短了各个大6的距离,也就为智人的迁徙创造了一点神奇的、可怕的有利的条件。
可惜的是,他的机器没有加装好的飞行模块,它可以飞,但是飞不高。否则他可能会冲到地球以外好好地看一看。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能做到点事情的。
在海冰边上扎营的那天晚上,观星的巫咸掀开了李明都的帐篷,不安地问:
“那位……巨人磐巫怎么往冥冥的尽头飞去了。”
李明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昧着良心懒惰地答道:
“我也不了解他的想法。不过他说他还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巫咸知道这就是别让他追问的意思。心里有了底,巫咸也不在乎磐巫们到底要做什么。他转过身,抖了抖自己皱的苍老的面皮,弯着腰,驻着兽骨步履艰难地往月光照耀的地方走。
只有李明都自己知道,这时的机器已经飞到了冰的尽头、水的开始。
仿佛天地分隔的界限。
漂流分裂的冰像是在无限的海面上延伸出去许远。
往前飞或许能抵达这个时代的南美或者北美或者澳洲或者和岛……但他已不敢让自己不经维护的机器身体飞得更远了。
迁徙的队伍在海滨没有停留太久。
转过海角,是一片覆雪的草原。草原上衰草连天。在这里的日子和在大泽湖边的日子差不太多,不过比起大泽,这里其他一些智人的部落不少。部落之间彼此都离得很远,也都在缓慢地移动,今天一个部落离开了,明天可能有新的几个或十几个智人组成的团体来到这片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