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声、声音、身段都是凤儿,可偏偏一张脸不是,让他简直怀疑自己就是《画皮》中,那个偷看佳人的王生。
如今的凤儿,身段还是那么美,皮肤还是那么白,只是那张脸会让人误以为是月宫中的广寒仙子。
她云鬓高耸,眉如新月,目似秋波,鼻若玉管,一张软软的红唇配着洁白贝齿,美的如画,娇的如花。还是那种刚刚画罢,笔墨犹新的画,刚刚盛开,还带着朝霞晨露的花。
白天羽的整颗心都是颤的,这怎么可能是凤儿?现在说他不是王生,他自己都不会信。
道姑叹了一声,“可男人就是那种庸俗的动物,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凤儿不由放下了琴,款款起身,“他不是!否则不会让我陪他三年,我只是怕——他把我当别的女人!”她罩着一身雪白长裙,还是那样挺的胸,那样细的腰,只是腰间却多了一根银色带子。
白天羽恍然,老天终究是不公平的!她比自己心中那个人还要美,他怎么会傻到相信那样的身体,会配那样的脸?如今这个样子才是相宜的!
他心不所属,房檐又滑,冷不丁地便出了一点声音。
“谁?”凤儿一声娇喝,人已随着喝声穿窗而出,白天羽的轻功并不在金白银之下。
可就在他刚要遁走之时,却已被凤儿一把抓住了脚踝,不由分说便是一记摔碑手。
这摔碑手乃是军中的用法,凤儿那看似纤细的手腕,使将起来竟也小有威力,白天羽的身形便直向楼下跌去。
他刚到楼下,便想就地遁走,可没想到凤儿的身法那么快,已拦在了他身前,“小贼!你到底是谁?”
这时,那住持道姑已带着一群大小道姑赶来,可她们手中持得却不是中土道家用的剑,而是高丽刀。
“布阵!”那住持道姑吩咐了一声,这一群大小道姑呼啦一声散开,已把他团团围住。
白天羽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想无缘无故杀人,便仗着一双肉掌往外闯。谁都知道他刀法厉害,却不知他拳脚同样不俗。这些道姑虽是高手,但奈何白天羽拳大脚重,竟也与他刀法相同,拳拳到肉,皆是绝招、死手,虽是留了情,可一时间却出招必伤,场上惨叫连连。
凤儿与那道姑皆是一愣,没想到来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她们此前都没见过这种打法,也不识得是什么门派,只觉得他打人便如打沙袋相似,旁若无人,碰到便飞,沾到便倒。
“你,你这是什么拳?”那道姑惊问。
白天羽压着嗓子道:“拳是用来打人的,不是用来起名字的!”他也不想让这些道姑都变成残废,只想让她们知难而退。见那院中供着马、赵、温、关四座青铜立像,每尊丈余,相距七尺,便一脚扫去。这一脚又重又快,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竟一个撞一个地被他一齐扫到了墙角去。
道姑们见了,知道他手下留情,便纷纷后退,再也不敢进前一步。
“那就叫——白家神拳可好?”凤儿突在身后出了声。
白天羽一愣,四周的道姑也不禁一愣。
“一个人不论武功怎么变,风格却不会变,能使出这种拳脚的,普天之下只有神刀无敌!”凤儿说着,右手只在腰间一拍,她腰间那根银色带子,忽如活蛇般地动了起来,竟是一根软鞭。
地上的积雪与残叶,均被她那鞭风卷集着,原地打着漩涡。
如果说刚才那一记摔碑手,白天羽只是吃惊,那此时便是石破天惊。因为如果没有十足的内力,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而内功这门学问,自柴玉关阴谋之后,江湖已几近绝迹,可她所展露的这一手,即使是在沈天君时代,也绝对是顶尖武学。
可那阴柔,摧兰折玉的力道之下,竟隐隐地透着一股邪气,让白天羽都不免生出了一阵恐惧感。
鞭风激荡,刮得白天羽衣衫作响,皮肤生痛,脸上的面巾撕扯着,昭然若揭。他赶忙以手护住面巾。
可同时,那银鞭已如银蛇般地向他撕咬而来。白天羽一偏身,那银鞭却如影随形,打着旋地又向他缠来。他跳出三尺,那银鞭便跟出三尺,他跳出三丈,那银鞭便跟出三丈,也不知究竟能抖出多长。
他已见过神鞭西门柔的鞭,可比起这套鞭法,简直是萤火比月光。
白天羽叹了一声,只好出刀,“锵”一声,一道银光与他的刀相接,那裹着刀身的黑布已化为片片黑蝶,那条银鞭已如死蛇般地软了下去。
凤儿一笑,手腕微振,那银鞭又如听话的淫蛇般缓缓缠回了她的腰间。
白天羽只好一把撕掉面巾,“没错,是我!”
……
鼓楼上的灯光还亮着,凤儿的倩影映在窗棂上,琴音袅袅地响在耳里,与暗夜的格调达成共识,形成一致。
那灯光映着雪光,雪光笑对月光,光影下是白天羽与那个住持道姑——道号:镜花真人。
适才,白天羽只顾着去看凤儿,这时才注意到,这道姑竟也有倾国之色。虽然眼角惹了几丝岁月留痕,却仙风道骨,一副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
此时,她正给白天羽讲着一段传奇。
“凤儿的全名叫花白凤,她的母亲本是高丽国公主,为保两国和平,以贡女身份被献给了中土皇帝。因为她的美貌,很快成了皇帝最宠的妃子,可惜好景不长,没有几年,皇帝便驾崩了。按着中土的习俗,嫔妃是要殉葬的。高丽王怜惜爱女年幼,但趁吊唁之时,暗中收买了监工,用另一名贡女换她出来,并安排了我们这支接应的卫队。”
“凤儿是公主?”
镜花真人摇头,“不——是我们这支卫队无能,凤儿的母亲虽被移花换叶,但半途却又被贼人劫掠,凤儿是她母亲与贼人所生!”
白天羽目光深沉而失落,红颜自古多薄命,这似乎是个永恒的话题。
“我们未完成王命,不敢返回高丽,只好留在中土,以求解救公主之法。可没有几年,公主便被那贼人始乱终弃,只留下了一个凤儿!”
白天羽万没料到凤儿的身世竟如此凄苦,“那座墓——是凤儿母亲的?”
镜花真人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