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走走,別一直躺著。」
外科查房考驗的是腿力,林聽他們跟在後面,馬不停蹄的挨個「慰問」。結束時總共花了不到一個小時,葉主任對她聳聳肩,「希望你今天的心情不會被一束花破壞。」
「所以你給我補了個身心舒暢的查房經歷?」
挑挑眉,走了。
認識久了,林聽覺得葉知秋這人挺逗的。嚴格算起來奔四的人了,行事作風卻難掩內心的少年氣。他常板著臉,對待工作一絲不苟,到手術台上更是嚴苛不容有失,也不怪林聽遇上給他當一助二助的前一夜總失眠。
可工作之外的他亦師亦友,分寸感拿捏的極好。比如今天,倒也不是假公濟私特意哄她開心,病人的情況個個都穩中向好,實在沒有再多此一舉嚇唬小朋友的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難得在林聽的眉眼裡,看到了久違的生動。想讓這難得的生動保留久一些。
林聽不知道這些,卻也習慣葉主任溫風細雨的關懷。恰到好處的不逾矩,絲絲暖意。
記得剛工作兩個月時她上了一台胰十二指腸切除術。病患全身變黃,常年伴有上腹部疼痛。開腹探查後發現腫瘤下端抵達胰腺,上端進了肝臟。由於患者左半肝太小不能同時進行胰十二指腸切除術和右半肝切除,反覆斟酌討論,他們告知家屬沒有根治切除機會,取完活檢後直接關腹。
原先做好至少站立七八個小時的準備,眼下工作量突然減少,卻輕鬆不起來。出了手術室的她在樓梯間呆坐了很久,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和醫學的無能為力。
她甚至連直視家屬眼神的勇氣都沒有,「沒有根治切除機會」這樣的字眼過於冰冷,連旁觀者聽到都會不寒而慄,何況是至親。
情緒漸漸失控,扯著沒來由的悲傷瘋狂流淚。回辦公室時碰上剛下手術的葉知秋,對方只匆匆掃一眼便猜出個大概。拿了件外套,「去天台坐坐?」
那會林聽還處在對他有偏見的階段,心理抗拒卻沒言辭拒絕,盯著紅紅的鼻頭跟了上去。
他並沒說什麼,甚至連安慰的字眼都沒有。只陪她小坐了一會,臨走前拍拍她肩膀,「天氣不錯,沒事就記得多出來曬曬太陽。」
第11章壓迫·木棉花
「既然今天的常規查房如此順暢,下周二的主任查房我好好表現。」不過幾秒的功夫,步履匆匆每天都像在趕集的葉知秋已經和她隔出了好幾米的距離。
林聽刻意提高音量,歪著頭,眉梢掛著笑意。
他回過身子,倒著走幾步,對她豎了個大拇指,看上去還挺瀟灑;如果轉過身去時差點沒和人迎面撞上的話。
真逗。林聽沒忍住笑了。
一上午兜兜轉轉於病人和病患家屬之中,從Icu查房出來的時候恰好在樓梯口遇到了林永年。按以往二人的行事作風,父女倆在醫院碰面也不過頷招呼,再擦肩而過。哪怕是眾所周知的關係也要略微避點嫌,然而今天卻是個例外。
「不忙?聊幾句?」林永年的聲音悶悶的,雙手別在腰後,領口還插了支鋼筆,看向她的眼神一貫凌厲。
「在醫院哪有不忙的時候?」林聽張口就來,懟人本領見長。
「那就在這說。」他往窗邊挪了幾步,給爬樓梯的人空出距離。
「行。」
原以為是近期工作心得體會交流,或是醫院近期會公示的科研指標信息,工作場合能大張旗鼓聊的無非這些。可今天的談話內容頗出乎林聽意料之外,簡而言之就是周日晚上他們家和梁帆家組了個飯局。她也要參加。
「我…」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被林永年的眼神嚇得咽回去。
「年輕人的感情節奏我管不著,但梁帆說他至今沒和你正兒八經聊過天,是怎麼回事?」該來的還是來了,小報告還能打到父母那邊去,挺牛逼。
「我忙啊,您也知道,葉主任要求高,手術多。我一台手術站下來,腿都腫了,就想回去躺著,哪有時間戀愛?」
林永年對醫學的熱忱是真的,但凡話里話外牽涉到醫生行當的無奈他便不會再多說,林聽知道。
「那孩子我見過兩次,年紀輕心高氣傲很正常,人家也有閃光點。」
林聽心想能有什麼閃光點,無非是看重人家父母的權勢方便你撈錢罷了。
她這些日子也算琢磨出大概來。
林永年熱愛醫學卻更愛錢,而促使他對醫學的熱愛只增不減的緣由大部分是與之帶來的社會地位和財富。明面上家裡的房產投資大大小小,光靠父母的收入遠遠不夠,更別提還有她不知道的部分。
他衣著樸素幾十年如一日住在破舊的老小區里,無人不誇他一句人民的好醫生。
假象而已。
至於怎麼撈,她想不到,也不敢問。
「周日我換班了,連著24小時不休息,下了班還要去應付飯局,不怕你女兒猝死?」
「那就換回來。本來醫院就不提倡醫生連軸轉,又不是什麼特殊時期。」林永年語氣頗為不悅,壓著嗓子不想發火。
「換不了,如果您真要我去,我就去,但是會不會在飯桌上睡著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永年揮揮手,顯然是不耐煩了。林聽有大獲全勝的開心,正準備要走。
「那就改周六中午,這飯局就是為你倆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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