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張醫生來南城出差,和她約了。」
「好的。」
林聽知道這是個有理有據的王炸理由。林永年壓根不會說什麼,除非他不想要這個女兒。
這一年多來,她的抑鬱症已經慢慢緩解。
心情時好時壞卻在可控範圍之內,消極悲觀的時候也能下意識強制自己轉移注意力;偶有念頭閃過情緒崩潰的時候就把自己悶在房間嚎啕大哭一場。
可她也知道,心裡有一處潰爛的部分並沒有癒合。哪怕表面結痂,內里卻仍在化膿流水。
不能碰,不敢碰。
好在一整天的好心情帶來了極易輕鬆的入睡過程。眼皮幾乎合上的瞬間大腦就陷入無意識階段,她感覺沉重累贅的身體變得輕飄飄,慢慢脫離了床,漂浮在空中。
神思被拽回到那個下著大雨的早上。
夢裡的她沒有遲疑,早早從酒店出了門,篤定地去赴約。天灰濛濛的,雨水見縫插針進到眼睛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手上緊緊握住的傘骨被狂風吹的東倒西歪,最後徹底和風聯手成功將她拽到地上,再隨風遠去。
她狠狠摔了個跟頭,雙手手掌都擦破了皮,膝蓋處的衣物也被磨破。沒有傘的遮掩,瓢潑大雨像有人拿一盆涼水一股腦從她的頭頂徹底澆灌下去,踉蹌起身,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她自身的曲線,順便裹挾潮濕的窒息感和冰涼的寒意。
她顧不上疼痛,抹了把臉,繼續向前走。滿腦子想的是,我得快點。
地鐵的空調風吹在身上,冷的她一個勁打寒顫。周圍的乘客們偶有瞥來打量眼神的,也暗暗挪遠幾步和她隔出了些距離。她低下頭,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一灘水漬。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遲到。
她拿出手機想編輯個信息發給他,卻不知怎的突然忘記開機密碼。她一個勁的輸入,手機一直報錯,到最後不敢再試下去怕徹底鎖機。
電話響起,她慌忙接下,甚至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
是林永年的聲音,「我人已經在香港,馬上就能找到你。」聲音空曠遙遠,陰森森的。她不敢回答趕忙掛斷。
電話又響了,屏幕顯示的是沈微明。她驚喜萬分滑動屏幕,也許是手上和屏幕沾滿雨水的緣故,那個箭頭怎麼都劃不到最右端。她急的要哭,眼睜睜看著屏幕不斷閃爍到最後徹底暗下去。
我得再快點了。她想。
下了地鐵狂奔到纜車總站。工作人員冷冰冰的臉,告知她今天雨勢過大,纜車關閉,考慮到極端天氣下可能會帶來的安全隱患,建議她放棄登山,擇日出行。
對方的話語還沒落地,她就已經跑遠。
沒有纜車沒關係,她可以爬上去。
一路上坡,雨簾下的路虛幻且不真實。她從裡到外已經徹底濕透,內衣也越來越重,腳步漸漸沉的邁不開,像被人拖著拽著,她拼盡全力,卻只能挪動很短的距離。
操。
她沒有放棄,一路的忐忑在看到亭子尖時突然安定,心裡瞬間充滿了希望。加快腳步,亭子裡有一個男人,背對著,熟悉又陌生。她停下來,拼命睜開眼想看清楚,雨水一個勁的打在臉上,視線越來越模糊。
男人轉過身,緊皺著眉頭。她兩三步走上前,想鑽到他懷裡。走近卻立馬轉身想跑,被對方一手抓住手臂,林永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裡去?」
身體湧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在睡夢中深吸了一口氣,而過於睏倦的身體沒有被寒意立馬澆醒。
場景突然變換,藍天白雲,不遠處是綠油油望不到邊的草坪,宛如indos的默認屏保界面。
草坪正中央有一棵樹,或許是香樟又或許是梧桐,形單影隻,非常突兀。夏冉站在樹下對她揮手,笑盈盈的,「快來呀,我們過來拍張照。」
她笑笑,揮手回應,欣然前往,小步跑上前。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怎麼也跑不完,她拼了命往前,氣喘吁吁;而那頭的夏冉仍喊著,「你快點呀,林聽。」
「我在跑了,你等等。」
終於跑到近處,不過兩三步的距離。一直笑盈盈的夏冉突然變了臉,指著她破口大罵,聲音斷斷續續。
她下意識委屈,想說自己已經竭力跑了,無奈距離實在太遠。她甚至脫掉了礙事的皮鞋,腳底板被草坪里藏匿的石子和釘子戳的血跡斑斑。
對方仍在罵,聲音忽遠忽近,突然音量變大,像在她耳邊大聲喊了句,「你這個害人精。」
林聽尖叫著從夢中醒來,出了一身冷汗。她大口喘著氣,額頭上的汗珠順著淚水一起流下。抹黑開了床頭燈,看時間剛過十二點,卻像睡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她哭著給夏冉發信息,手止不住的顫抖,「我又夢到你了,夢裡你在怪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淚水滴滴答答落下,隨著指尖的飛舞迅濕了整個屏幕。
「我好想你。」
她下床去書桌抽屜里摸到半包煙,不記得什麼時候買的了,只感覺抽了很久。她還是不大會抽菸,至少沒有成功培養出菸癮,只在極少數情緒徹底失控的時候會來上一根,比如今晚。
她自嘲自己終沒有享受一天完整的好心情的好命。
生活暫且饒她狗命的時候,夢境仍不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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