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搖搖頭,林聽得意起來,「今天我第一。」
「所以?」小劉不懂這個第一有什麼好爭的,果然是不缺覺的人不知熬夜人的苦。昨晚她和值班王醫生的電話鈴幾乎就沒停過,此起彼伏,交替登場,跟商量好似的。
林聽想想,「沒所以,就贏了他一次很開心。」
「嘖嘖嘖,你不會愛上老葉了吧,雖然我們背地裡都在磕你倆的cp,但真來的話,過來人給你個忠告,年紀太大的男人不能要。」小劉半捂著嘴壓低聲音,其實走廊壓根就她倆,沒人會偷聽。
「???什麼都磕只會害了你們。」林聽眼皮一搭,不予置評。「改天有空告訴我你們都亂磕什麼了。」抬手腕看了眼時間,往樓梯道的方向走。
小劉吐吐舌頭,心想那可多了去了。葉主任看著對誰都凶,可眼神落到林聽身上總會柔軟幾分;還有每次她熬夜值班,葉主任都會請整個科室的人吃早飯。
小劉覺得林聽和以前不一樣了,又說不上哪不一樣。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瞬間被困意席捲,眼皮又不知不覺耷拉下去。
這個點,城市還沒完全甦醒,醫院的過道里卻坐了不少徹夜難寐的人。
有些靠在角落打盹,手裡緊緊捏著親人的化驗單滿臉愁雲;有的眼神放空魂不附體,一不小心踩空台階才回過神來,看到林聽還不忘打個招呼,「醫生早」;還有的半蹲著,捂著臉,看不清表情,肩膀抖動多半是在哭泣。
醫院的樓梯間見了太多人在深夜裡的崩潰和無力,氣氛難免有些壓抑。林聽想走快些,又怕自己急促的腳步聲打擾他們本就不多的整理情緒的時間。畢竟等天一亮,他們又要面對的煎熬的一天。
她上到五樓,在老陳病房門口駐足。沈微明正上半身趴在病床上休息,老陳翻身的時候他都沒動,看樣子是睡熟了;林聽想果然昨晚沒回家,跑醫院守著了。
認真分析的話,她其實對沈微明了解不多:他的家庭,他的年少,他的過往;她一概不知。卻不知為什麼會在心裡篤定沈微明就是這樣的人:對自己人掏心掏肺不計回報的好。事實證明他的確是這樣。
她沒進門,點了個外賣,聯繫人寫的是沈微明。等過會醫生查房的時候他怎麼都要醒,醒了多半會去樓下的小花園抽根煙,但空腹抽菸不好。
「給你點了外賣,你吃完早飯再抽菸。」她查房前算好時間給他發過去。
他回的很快,「嗯,我現在抽的少了。」
樓梯間又恢復了熱熱鬧鬧的腳步聲,人們步履匆匆,只專註腳下的台階和牆上大寫加粗的樓梯數。而不久前還窩在這兒的人們一轉眼功夫已經分散在樓里,不知道一夜過去他們有沒有積攢多一點面對困境的勇氣。
林聽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醫院又一次碰到梁帆,還是在她查房的時候。
不過這次梁帆不是奔著她來的。他身穿病號服躺在床上,臉上不見以往的神氣,嘴唇發白,乾的脫皮。見到林聽時眼神慌忙別開,還撇了撇嘴。
林聽心裡打鼓,臉上沒寫出什麼詫異來。翻出他的病歷,原來是昨夜急診送來的,急性闌尾炎。手術是葉主任親自做的,不算嚴重,但因為有腹腔黏連花了兩個多小時,算一下時間,手術剛做完不到六小時,他還不能下床。
難怪,看樣子的確是遭罪了。
他隔壁床是上次胰腺炎症狀稍重的小伙子,兩次引流之後他燒漸漸退下,只是每天還需要打點滴減緩腹脹感。住了近二十天的院,林聽每次見他都是滿臉愁雲不曾舒展,多半是為了生計犯難。小劉說他最終還是沒瞞過父母,前一天父母坐了十個小時的火車趕來,好好的大小伙子哇一下就哭了。
「哭什麼?」林聽第一反應是被罵哭了。
「在外面吃苦受委屈,一個人咬咬牙就扛過去了。你知道什麼時候會破防麼?就是至親或者愛人給關心的時候。不管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是那個隨時能嗷嗷癟嘴哭的孩子,他還是幸福的。」
林聽沒說話,她想像不出這是怎樣的情感連接。
直到兩個小時後她又回到病房,小伙子的爸媽正忙前忙後幫忙收拾衣服辦出院手續。他們手腳麻利,嘴也沒閒著,嘮叨里儘是父母放不下的牽掛和操不完的心。一家三口歡聲笑語,好像天塌下來都不用擔心。
林聽突然有點羨慕,一點點而已。
「誒,你是來看我的笑話麼?」梁帆見她在那站著遲遲不肯走,終於吱了聲。
林聽想這人大抵就是如此,意氣風發的時候不可一世,覺得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要對他另眼相看;稍有落魄時,甚至都稱不上落魄,就開始自卑心作祟,疑心全天下的嘲笑都是沖他而來。
她不想搭理,轉身要走,眼睛瞥到他手機上的視頻,是一個釣魚博主的直播。屏幕里的人從頭到腳裹得很嚴實,坐在小馬紮上一動不動,牢牢地盯著平靜如斯的湖水;魚竿呢,除去風的因素,大部分時間也一動不動,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鉤。如此無聊的視頻,梁帆看的津津有味。
「你喜歡釣魚?」
「昂,怎麼?」他眼皮都沒抬,生怕錯過魚鉤顫動的瞬間。見她沒回答,把手機放下,「喜歡釣魚有問題?」
「沒問題。」不懂,怎麼有人一開口就讓別人失去和他對話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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