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是林聽走過路過絕對會錯過的地方。
沈微明歪著頭,示意她別傻站那擋服務員的路了,順手燙起桌上的碗筷來。劣質的皮沙發,稍微挪動都會粘著皮膚擦起怪異的聲響,格紋塑料桌布下面打了個活結,方便服務員翻台時快扯掉。沈微明背後是不鏽鋼的玻璃窗,窗台上還掛了一個蒼蠅拍,空氣里是油煙和塑料混合的陳舊味,過於接地氣了。
她想起第一次兩個人在麵館相遇,場景也大抵如此,逼仄的老店,悶熱的空間只想讓人趕緊吃完買單。再仔細回憶,和這個男人有關的一切餐飲記憶都在環境堪憂的飯店裡。
再一想,也正常,他對文藝范極度過敏,如果哪天沈微明突然帶她去一家布滿鮮花的牛排館,她反而會覺得他有病。
老闆態度一般,手裡拿著紙筆,說了句林聽聽不懂的上海話,大概是讓她點單。她一目十行匆匆掃一眼菜單,選擇困難症犯了,什麼都想點;猶豫幾秒鐘之後明顯感覺到老闆的不耐煩。清清嗓子正要開口,沈微明已經點了起來,「響油鱔絲,油爆蝦,南乳空心菜再加一個草頭圈子。」林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和老闆上海話對答如流,心想,沈微明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男人察覺出她眼神的疑問,輕笑一聲,「我外婆是上海人,小時候一放寒暑假就要來上海住一段時間。她就住這附近的弄堂。」邊說邊指了一個方向。「這家店我小時候就在這了,算是故地重遊吧,是不是最好吃我不能評判,但的確是我記憶里本幫菜的味道。」
林聽每次聽他主動提起家人時都會莫名心慌,她察覺他應該出自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哪怕父親已經過世,但他身心健全,沉穩的外殼下有一顆藏匿不住的赤誠之心,一看就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和她不一樣,她看似家庭圓滿,內心卻支零破碎。
好在沈微明對家人的闡述也不過寥寥幾句,甚至沒有順便提及他母親;倒讓林聽略微鬆口氣。
吃飯間林永年打過一個電話,無非是問她演講表現如何,會議有何收穫。她一本正經,語快的像是打好了腹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給領導做總結報告。末了,林永年來一句,「不是今晚回家嗎?怎麼屋子的燈是暗的。」
「葉主任給我放了一天假,我玩兩天周末再回去。」
電話那頭沒有說什麼,像是在沉思。
「一個人玩?」
林聽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聲,「我不能旅遊?」
「那倒不是,玩得開心,注意安全。」
掛完電話她下意識鬆口氣,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給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沈微明當然懂,未來老丈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想想還真有點頭疼。
略顯擔憂的神情落在林聽眼裡就變成對她沒有坦誠相告和男朋友一起旅遊的不滿,忙給他夾菜,「如果我現在跟他說和男朋友一起,他能立馬飛來見你,那我們倆的假期就算徹底毀了。」
沈微明被她逗笑,半站起身揉揉她腦袋,「我不生氣,你開心就好。」
吃慣了粵菜的清淡和食物本味,濃油醬赤下的本幫菜給味蕾帶來了別樣的刺激。粘稠的口感,濃烈的味道在嘴裡疊加爆炸,著實讓人大呼過癮。
「我小時候覺得吃飯特別沒勁,葷素搭配都是從健康角度出發,我媽手藝不精,我爸十指不沾陽春水,家裡一年到頭就幾個菜輪番登場。後來他們請了個阿姨,好傢夥,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從一堆會燒飯的阿姨里順利挑到做飯最難吃的那位的。」
「現在呢?」
林聽抬起頭,嘴角還掛著醬汁,她伸著脖子仰起臉,沈微明隨手抽張紙幫她擦拭。「現在吃飯很享受,尤其和你一起吃飯。」
吃飽了就伴著月色散步。
都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沒有去遊客集中的外灘抑或人民廣場打卡。沿著陝西南路一直走,哈爾濱食品廠一店正熱鬧的緊,阿姨們熱絡的跟她打招呼,「小姑娘要買撒伐?」
條頭糕,青團,雙釀團,是滬上特有的糯嘰嘰。眼神停留之間,沈微明已經將她看上的一一買下,晃著塑膠袋,「一起嘗嘗,我也很多年沒吃過了。」
從名字文藝的思南路到生活和生意並行不悖的長樂路,不窄的道路兩旁是各有腔調的小店,單單路過透明的櫥窗,就已覺賞心悅目。
手工作坊的鞋店,號稱老闆每個月都要去倫敦進貨的英倫風服裝店,還有叫不上名字的日式雜貨店,低調不張揚,給夜晚的街道帶來別樣的韻味和生氣。
沈微明總擔心她的頸椎,像個嘮叨的老爺爺,走幾步就要問她還暈不暈,手也牽的很緊;她笑他過度緊張,甚至猛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和正常人無疑,搖完又是一陣暈眩,被他惡狠狠地噔一眼。
他們聊到大學城的店。
裝修正在如火如荼開展,舊式的壁櫃和桌椅都已拆除,牆壁上只剩下大大小小的洞眼和油漬。上一任老闆自作主張把三米挑高的屋頂隔成兩層,底下挖半層,人在上面彎著腰勉強也能坐下去。
周昱白大刀闊斧全部拆除,甚至把地基都填的與人行道齊平,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客人低頭進門還要注意台階,和店裡的清高級格調嚴重相悖。
店名叫Vanet。一個ho1ay一個Vanet,周昱白很顯然要把自己的文藝范發揮的淋漓盡致。沈微明對這些細枝末節並不在意,老周說什麼就是什麼,拍案定板的事情統統交由老周做主,他一個外行人先摸清門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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