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霜摇摇头,“只有我一人和城南问诊的郎中知晓这件事。弦玉脾气直,虽在离颐虽做了军中统制,但谭家在上京有天家人脉,是我们惹不起的。我怕弦玉为了我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事害了他自己,才隐瞒了数月。”
沈瑜卿说“你脉象不稳,应是孕中忧思过度,没有调理好,别跪着了,免着了凉气。”
“求王妃答应我这件事。”温霜并没起身,眼中泪光闪烁。
料想她许是为难,温霜接着道“王妃大约不知我和弦玉的事。”
“弦玉到家中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却瘦得没了肉,个子也矮,晚上怕黑,比同岁孩子胆小,在学堂也总受人欺负。”
“起初因家中都把他当哥儿养,就宠着他,但后来母亲突然有了身孕,诞下的是一个男婴,家中就再没管过弦玉了。最开始我只是看弦玉可怜想帮帮他,后来真的是当亲弟弟养。”
“他也是阿姐阿姐地叫我,直到我出嫁那年,他突然冒雨来劫亲,我训斥了他一顿,自此他就离家从军,再回时已是军中统制。”
沈瑜卿眼轻动了下,问出声,“你可明白他的心思”
温霜笑,“我只把弦玉当弟弟看。”
风吹云散,外面忽停了一道人影。
“我既与谭兴和离,明面上也是弦玉的阿姐,再留下会让人说闲话。人言可畏,我可以无所谓,但是弦玉不行。他年纪还小,错把依赖当成喜欢,等我离开的时间久了,他又遇到喜欢的姑娘,便也就把我忘了。”
沈瑜卿心里思量,轻轻开口出声,“你是个通透的姑娘。”
温霜道“世道艰难,对我们女子亦是苛刻。我与谭兴是媒人牵线,当年成婚时他也曾海誓山盟过,只是抵不过三年的柴米油盐,我无所出,府中姨娘一个又一个地进,我便也看得开了。”
“你既要出离颐,可想好了去哪”沈瑜卿问道。
温霜听她松口,接着说“民女想去投奔岳城的外祖父。我一介女子出行不便,此事又不能同弦玉开口,幸而遇见了王妃。”
沈瑜卿起身,“我入城时间城北有一处药铺,你一早可到那去等出城的队伍,上我的马车。”
温霜一喜,“多谢王妃。”
沈瑜卿扶住她,“刘弦茼对你之心世间再难找见第二人,你要想好,这一走放弃的会是什么。”
“民女知晓。”温霜袖中的指尖掐白,神色有一瞬间的挣扎黯然。
回屋时魏砚已解了胡服斜靠榻边等她了,见人回来,两步过去抱住她的腰,亲着她的耳后低声,“去哪了,回的这般晚。”
鼻下一股酒气,沈瑜卿忍不住皱眉,“臭死了,你先去洗洗。”
魏砚咧着嘴故意埋头到她颈边,“你再闻闻,哪里臭。”
沈瑜卿一把推开他的脸,“不洗干净别想上我的榻。”
“好,不上榻。”魏砚托住她的腰,将人抱到案上,“那在这”
沈瑜卿对他这般无赖实在是没法子,退避着按住他乱动的手,咬咬唇,“我有正事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魏砚对上她的眼,漆黑的眸里都是她的影。
沈瑜卿稳住心神,正色道“温霜求我带她一起离开离颐。”
魏砚眸色深了几分,此时情欲已经退去了,“你怎么想的。”
“我答应她了。”沈瑜卿想了想没把温霜有孕的事告诉魏砚,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也无权干涉太多。
魏砚断定,“她走不了。”
沈瑜卿也有这种感觉。从屋内出来时绿荷偷偷告诉她刘弦茼来过,他既然当时没进去,必是在想对策了。刘弦茼非面上那般憨直,能在刘家那种情形长大下的孩子心思怎能简单,是温霜将他想的单纯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管这种事。”魏砚捏捏她的脸,想她当时必是一脸冷淡地听人请托,心里不耐,但面上不会显露半分。她惯是这样,不想管闲事,却又心软,到最后都自己揽下来。
魏砚是了解她的,沈瑜卿被人猜到心思,不悦道“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般无情无义吗”
“至少对我是这样。”魏砚一脸认真。
沈瑜卿哼了声,“你活该。”
分明是他先动手动脚,还不准她还回去了
早没想过会有今日,魏砚扯扯唇角,下巴蹭她的脸,“我是活该。”
翌日天明时分,沈瑜卿早早醒了。她醒来时是伏在魏砚怀里的,两人赤身相贴,他的手还搭在她腰间。掌心粗砺,抚着她的肌肤。
入眼是他一张冷硬的脸。长眉入鬓,眼睫低垂,眉骨高高凸起,勾勒出深邃的眼窝,薄唇紧抿在一起,眼眸合着,不笑时没了痞气,反而看出些俊朗来。
两人的腿叠在一起,她掌心触到他的胸膛,是一片的烫热。肌肉紧实流畅,像山间迸有力的豹子,野性十足。
沈瑜卿眼一直在看他,目光划过他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骨,他大约生来就属于漠北的天地,无一丝上京男子的糜态。
她自己都没察觉地弯起唇角,心口涌出一道温热的暖意,大抵世间再无第二个男子能让她有这种情绪了。
昨夜温霜来求她,说的始终都是对刘弦茼的顾虑,却半分未提及自己,沈瑜卿料想她对刘弦茼应也是有情的,只是碍于明面上她是他的阿姐,嫁过人,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诸多顾虑才不敢留下。
但若换成是自己,她不会在乎。她只在乎能不能和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厮守,流言蜚语又何妨。
“夫人再看下去,为夫可就不忍了。”魏砚早就醒了,只是感觉到她难得盯着他看,便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