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大人随我来。”
“假太医呆的牢房,相较于其它地方,是最偏最暗最难熬的,没什么狱卒看守,侍卫偶尔来巡逻,大人确定要和假太医挨着?”
“嗯。”
到了自己这几天暂居地,柳荀枫支走了王大冉,环顾周围,过道老鼠吱吱窜过,脱皮的墙角边缘还有一霉的黑馍馍,上面趴着一只蟑螂,它动了动两根细长须须,似乎现人类投来的炽热目光,它吧啦吧啦钻进墙缝里…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道鞭痕渗着红液,将周边蓝服映着颜色更深了,柳荀枫无可奈何地叹了气。
一叹气,挨过拳头的左腮帮子就疼,委屈的撅起嘟嘟嘴,更疼了。
“还好,这里较偏,没什么狱卒,只要避开巡逻侍卫,向昙苇问话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他什么时候来呢?”
在生硬的木板上睡了不知多久,耳畔传来铮铮铁响,半随着三两狱卒破骂声,柳荀枫爬起来,天色更暗,唯一的窗框投来一抹皎洁纯白的月光。
“你……还好吧。”柳荀枫轻声询问隔着一层栅栏的昙苇。
皎月清光施施然洒在卷缩地上的昙苇,他身形羸弱瘦小,卷在地上就像一个被海水冲上岸的海螺,孤寂且落魄,双臂止不住抖,是痛还是冷,囚服破烂,皮肉无一完好。
心颤了颤,柳荀枫从袖袍里拿出唯一的金疮药,轻轻放到栅栏外,也是昙苇的牢房内。
落针可闻的空间终于有昙苇回应,可他却不关心自己伤势,反而问其别人情况:“师傅还好吗?”
“他比你我都好,还能再活个三五百年。”
“那就好。”
“…………”除了师傅,他就不想说别的?
“我摊开了说,就不拐弯抹角了。”柳荀枫抿抿嘴唇,虽然现在问话,无疑对他很残忍,可机会难得,过后万一那杀千刀的狱卒长隔三差五来找茬,他们说话机会就越来越少。
“你对五公主似乎有很大敌意,而你现在明明与赵国合作,为何杀害五公主的凶器——白毫银针上的毒液是奇拉尔族部,是谁给你的,我想知道答案。”
“你、柳锦山、落花辞,不配拥有师傅,师傅是我的。”
“……”根本不在同一话题,柳荀枫不放过任何线索,顺着他的话又正色质问:“师傅和这件事也有关联?”
“没有,但是他跑了。”
“…………”什么和什么,不太懂。
昙苇:“他说过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可是他跑了,你知道的,我原本是个瞎子,当我找到了复明的法子,以为可以给师傅惊喜,可以每天看着师傅的脸,会过得比以往更幸福……”
他哽咽的咬住了下唇,似有一种悲痛欲绝,“可是师傅却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师傅为什么要走?直到我看到师傅留给我的书信才得知事情真相。师傅听说那该死的柳锦山独自出山,对云溪谷谷民誓要暗杀新帝,后来一去不回了无音讯,师傅放心不下柳锦山,匆匆离去不告而别…”
柳荀枫心中郁闷,不可能,这完全不像师傅风格。
“我没记错,师傅平生最讨厌你了,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而且当初你不是炸死了吗?应该和师傅多年未见才是,前后出现了矛盾。”
“不矛盾”昙苇把脸埋在血淋淋的小臂下,忧忧郁郁道:“炸死是真,一年之后,我和师傅在一穷乡僻壤的村庄见面了,相处久了,师傅终于对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感情,答应和我一起生活,这就是太医录入身份簿册上,我的妻,唯一的妻。”
柳荀枫严肃的脸刹那被雷劈成半裂,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一团光晕罩住自己。
难以想象师傅他老人家愿嫁他人为妻,不传谣!不信谣!绝对不相信!!!
“我们瞒着你们偷偷在一起,可师傅终究为了他的真传弟子抛弃了我!”
又陷入寂静,片刻,柳荀枫道:“很抱歉,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万分确信,师傅不是龙阳之好。你说的师傅,是教导我仨姐弟的师傅,还是另有其人?”
师傅就是师傅,怎么可能另有其人!
昙苇心中窜火,不打算计较,只选择沉默,柳荀枫知道他心身受疮,同情可怜他,但是心中一横,暗下眸子,势要咄咄逼人。
“好,咱们先不谈师傅,来说说五公主的事吧,你和她什么仇什么怨,又为何杀害她,几年后,又为何把头颅送到太后娘娘床头柜上。”
“师傅他更爱你们,只要解决了所有绊脚石,师傅就会和我重归于好。”
师傅师傅师傅!怎么三句里三句都是师傅!到底多爱师傅!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啦!!!
柳荀枫头疼似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外面的过道上有一团光,偏过脸认真细看,不知哪来的暖黄色光晕打在一张肥硕的大饼脸,而那张大饼脸在微笑,阴森恐怖的笑脸飘浮在墨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