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吧!”那粉头油脂应和着得意脸色越油光泛滥,在四面乱飘的暗室烛火下潮汗滋滋。他甩着帕子掩鼻,含笑点着下巴。
木心惊愣看着暗室里的木笼,每道栅栏都细细缠着铁刺,三五人赤裸身体蜷缩在中央,为避免虱虫,须尽数剃去,把脸埋在膝上死死抱紧。最显眼处有个孩童大小的身躯,顾不得痛,握着几根最粗壮的铁刺哀哀哑求着“吃、吃……”
木心瞪大眼不可思议“小爷在跟我玩笑吗?”他愤愤指去“你多少奴役赶得上我的?还有个小孩儿?我要孩子做什么?”
“孩子?”他凑去一眼,扇着帕子不耐烦“路上捡的,哎呀,送你的还不成?”说罢又急急将眼睛贴上朔宁王的手背啧啧称妙。恋恋不舍瞧完又扭头转向木心“小胭脂,你可不识货。要不是这样好看的手,小爷我得藏许久呢!”他凑近附耳“这可是肃慎旧部剩落的几个残种。心肝肺儿样样齐全。”
木心朝天翻着白眼“那可是朝廷花重金要收的。小爷不去赚个盆满钵满,却在这浪费功夫?”
“小爷要钱做什么?!”那粉脂气越浓重,食指点着朔宁王的胸口憨笑,“钱哪有他惹人高兴?”
“我都要了。”接受朔宁殿下眼中冷光,苏木心急急脱口“玩什么?!”
二人被招呼着靠近呼号叫喊的围堆儿,木心侧目果真见三殿下嫌厌蹙眉,不由自主朝后躲避着空气中的羽毛和腌臜。那小爷探出食指,逗弄着朱红木笼中的一只黑嘴红胡子的白堂冬兴。
咬鹌鹑?木心愣过片刻,再细打量那笼中肥硕滚圆的一只。还未逗弄便怒气冲冲竖刺着毛跃跃欲试,想到这雄鹌鹑捉来把养需得主人唾液喂食。这阴阳怪气的粉头唾液,如何养出如此凶光?
“我素来只见过斗鸡。”木心闪烁着妙目对着身后的朔宁王,见他冷若冰霜的脸色,焦虑道“还不想想办法!您真预备把手剁给他不成?”
“茶水能将青白的鹌鹑洗出红油之亮,热茶慢烫紧皮,时日久了,单提一根主羽亦不坠落。训练二十天开始试斗。这‘火里串烟’的红胡子大抵牛犊,为冬兴里的精品。”朔宁王垂着眼不紧不慢不骄不躁“你百鸟可招,挑不出一只能敌它的?”随他眼神望去,一篮黄褐杂毛鹌鹑七零八落的甩着羽翼挺着脖子递来木心眼皮子下。
“相仿月龄的就是这些了。挑吧。”
见木心不动,朔宁王缓缓抬手,替她从篰篮底选出一只恹恹困困的。不知是受了什么伤还是斗多了回合疲惫不堪,被捉住的小家伙惊恐尖厉,却腿脚颤颤。朔宁王满不在乎,放在手心揉搓两次,抢先扔去篰篮中间。那黄杂的羽尾软软蹲地,全无战姿。
在众人吁叹中,那粉头小爷亦是惊异一霎,放出抖擞的‘火里串烟’。
果真,它凛凛威风扑出,不待谷物引逗便狠命啄去。那杂黄小雀儿疼的一激灵,险些被啄翻了去,翻身扑腾羽翼,连连后退。
毫无悬念的场景引得众人大笑喝彩,挖苦叫骂,叹息连连。喧闹和恐惧下那虚弱鹌鹑更是受了刺激一般,连滚带爬狼狈抖着翅膀。
“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拿去下酒吧!”众人讽笑之际。那火里串烟却莫名激灵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篰篮中间的对手翻腾受惊。
惊诧之际,火里串烟不知为何猛地扭头飞离,窜进高耸的火把,飞向摇骰子的赌棍,又抓狂似的撞在山岩上。
木心强捺差点没跳出的心脏,从扑腾翻滚的杂毛儿转向喧哗之中淡然的朔宁王。她忽而忆起他剖食狼肉的阴狠,那小块儿毛皮裹在他的护手上,带着狼味儿的污血和皮肉,方才应是在那小鹌鹑的身上涂了个彻底。……
木心强捺差点没跳出的心脏,从扑腾翻滚的杂毛儿转向喧哗之中淡然的朔宁王。她忽而忆起他剖食狼肉的阴狠,那小块儿毛皮裹在他的护手上,带着狼味儿的污血和皮肉,方才应是在那小鹌鹑的身上涂了个彻底。
“这……这不可能!!”油脂粉头追鸟不成,返身怒骂,方才的娇柔荡然无存,只剩气急败坏的嘶哑“你们!你们做了假!!你们!”
“小爷若是赌不起,不玩了就是。”木心抱起手臂抬着下巴“血口喷人却坏了体面。”
众目睽睽之下他气急恼怒,呼呼摔了帕子拍着桌板吼叫“别让他们跑了!”
混乱之际,窑子里的主事从天而降制止了一触即的纷争。
“百把双眼珠子瞪着……”木心揖手朝着四周“他的雀儿受了惊,马失前蹄。恼羞成怒才要拿人。掌柜最是懂规矩,今日便也替小胭脂做个主。”
“他们害了我的宝贝!他们得赔!”油脂粉头破口,唾沫三尺。想到这是那鹌鹑饮食,木心嫌弃将面额蹭的红。
另一面的客船驶入码头停靠。银信缩在自己的被中,外头打杀的身影晃得她心烦。闭了眼睛又被刀剑厉喝吵的头疼,狠狠拔了两团棉花塞进耳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弦喘着气推开舱门狠狠灌下几大碗茶。狐疑看着安分老实又与世隔绝的苏银信不可思议道“你……睡了?”
“你们吵死了!”苏银信气急败坏睁开眼“打个架打这么老久?不是武功盖世吗?花拳绣腿!再要么像前几日似的,点把火轰隆了他们,早些炸完了早些安生!”说罢狠瞪一眼翻身睡去。
“他们可是预备强掳妇的……”
“你闭嘴!”苏银信猛支起上半身坐起“我说一万遍了!我一个字也不想知道。你!你们!休想把我卷进来!出去!!”揉着松散髻,她倒头捂上被子,再无动静。
天色已然灰白,嘈杂的纷争随着越来越多的身影显现不断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