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洛阳满城积雪,万瓦铺银,宫殿的鳞次高低在银装素裹中尽若堆玉,更显肃穆苍凉。房檐飞脚下的寒酥冻住精美的宫铃,有风吹来又碎碎而坠。
还未破晓,天色黛青,霜蟾高悬,映着几尺厚的皑皑愈清冷阴鹜。木心紧了紧怀里的包裹沿着坞墙下的小路悄然匆匆,天色虽不亮,可一点晨曦的灰白微光在厚厚的琼芳反射下也亮的晃眼,远远前方,两个黑色人影恍惚而至。
这个时辰的小路怎么会有人呢?木心心下叫苦,又忽而忆起宫里办着夜宴,若不是这几本要赶着悄悄送还,真不该这个时辰出来。
人影渐近,木心才看清似乎是个主儿,前面走着的人黑束起以白牙的玉冠固定着,身躯凛凛,金丝玄服,锦袍上披着的狐裘星星点点落着几点雪花,眉目幽暗深邃只让人觉得无尽的空洞,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终身流露出血煞气息让人窒息。后面替他撑着伞的侍卫长身玉立,俊美异常,胸襟干练,深藏不露。
收敛眼色,立刻退至墙根下跪叩,让出路来,内心默默祈祷自己变成漫天雪花的其中一只,渺小到悄无声息。
这二人路过自己面前,心跳随着他们踩出的积雪出的吱吱声怦然加快,双手微颤,不知是冻的是惊的。
还好,吱吱的脚步声慢慢过去,木心伏地,悄然松缓,口鼻前的冰雪急消融成凹,载住一汪惊心动魄。
“何物?”还没来得及抬头,缓慢又威严的声音此时在耳边无异于一声炸雷震的肺腑俱碎。
再懊悔不迭也为时已晚。这位主子自己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怀里这几本书册此刻就像把匕随时能给她冠上死罪。
“三殿下在问话。”举伞的侍卫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迫“为何不答?”
三殿下?木心一惊,就是传说中幼年就神志呆痴的三殿下?她本能的抬头去望那三殿下的面相,目光直直的撞上那个比这漫天碎琼还要肃杀万倍的冷漠眸子,只一眼便不寒而栗,木心身子一抖快低头答到“小的死罪,殿前失礼,三皇子恕罪。”
面对侍卫追问,木心硬着头皮匆匆,企图蒙混,“奴婢不识字,只知要送去太医署的,该是几本医书。”
“把头抬起来。”三殿下再度缓缓。
木心垂目抬头,极力冷静,手指的力度出卖了惊惧。
侍卫眼见着三殿下冷黯的眼睛里竟闪出一丝惊异的光芒,就像墨色穹灵莫名窜出的焰火。“你叫什么?是哪个宫里的?”虽然狐疑自己看错了,却依旧贴着主子的心思问。
“奴婢叫青月。在永安宫当差。”这个入宫捡来的假名字,到现在了依旧听不顺耳说不顺嘴。木心眼睁睁看着三殿下那双弹花暗纹的靴子慢慢靠近,汗珠儿在大雪中颗颗沁出。
“拿来。”三殿下阴沉的语气不容任何反抗。
木心无奈慢慢抬高手中的包裹,缓缓打开,露出两页书角,见他伸手要取,本能向后一缩。
只这一缩,顿觉怒意横生,杀气蔓延。木心立刻磕头告饶“这书册多是医者翻阅,免不了些病秽气,奴婢惊恐,污了殿下的手。”
三殿下不再言语,越过她手中包布直直从她领口抽出她暗揣在胸口的一本。
死定了!木心双目紧闭,等着降罪。
“三哥,三哥!”远处突然传来四殿下的叫喊声。木心更觉五雷轰顶,心如乱麻。
却见三殿下抽出她手上的包布,裹好书卷,扔回木心怀里。四殿下适时上来“三哥哥难得进宫,这么早就走也不喊上我。”四殿下狐疑转向木心“这谁啊?”……
却见三殿下抽出她手上的包布,裹好书卷,扔回木心怀里。四殿下适时上来“三哥哥难得进宫,这么早就走也不喊上我。”四殿下狐疑转向木心“这谁啊?”
“你既送书,还不快去?”三皇子冰冷中透出的威严却像在一团火拢在木心僵掉的心上,重生一般,木心来不及多想抱着书叩行礼便溜之大吉。
四殿下看着三哥凝望着木心远去的背影笑道“三哥不喊我,是看上谁宫里的丫头了?”
三殿下冷冷撇了四弟弟一眼,扭头便走,急的四弟弟叫嚷开求饶,急追上前,“我好久没跟三哥一起骑马了。”三皇子不紧不慢,只悠然询问父亲昨夜考的定坤赋如何了。
啊?四殿下倒吸一口冷气“爹爹考我那会子,我吓得脑子一片白。我去三哥哥那小住一阵,爹爹气消了,我再回来。”元和满不在意的嘴角透出侥幸的笑意。
“四殿下出宫总不合宜。”侍从随着三皇子温和应着,恭恭敬敬。
“三哥哥能住得,我却去不得?”老四央着三皇子的衣角“只当我也是养病。”
“年关里头,竟说胡话!”三皇子声音低冷,却能听得关切。“平日里便罢了,今日不成。”
“是。”侍从泛出笑意“昨日小殿下背不出,圣上叮嘱过属下,若是四皇子再躲去宫外,就……”
“就什么?就打断我的腿?!”老四仰头望着漫天皑皑一脸难以置信的悲壮。
随着三皇子低沉喝着。侍卫上前一步,老四元和本能朝后一跃“罢……罢了,不去就是!”他连连摆着手嘟囔抱怨着,垂着手臂无精打采的折身“弟弟回去抄书,三哥慢走。”
“殿下,那是什么?”那侍卫举伞跟上三殿下。
“《御脉全册》”
侍卫大惊“这脉册可是不能流出密案枢的,怎会在一个婢女手上?”停顿一霎忽而猜测“这丫头是永安宫的人,是皇后?·”
三殿下摇摇头“他们要查,何须如此?”
“这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