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京的这些天,老三一直都是陪在我们身边的,住院的手续和手术的费用都没用我们操心,只是他大概也从医生那里知道了老四这个病的凶险,总是会在夜里皱着眉头抽着闷烟。
老四手术的那天,丁浩和丁荣两个哥哥也都赶了过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两兄弟了,如今他们也都已经是年近8o的老人了,尤其是丁荣,原本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刚出了院就坚持要孩子开车送他过来,对他来说,老三和老四其实跟自己的孩子也差不了什么。
丁浩到了边疆建设兵团以后就在那边安了家,几年都不回来一次的人,如今也因为老四的事情赶到了奉京。
但是小芮却被绊在了米国,没能在手术之前赶回国内。
老四的手术一切顺利,之后的调养和恢复都是我和玉枝亲自照顾的。
“娘,我一直都觉得手术之后并没有什么痛感,是不是您在帮我?”趁着玉枝出去的功夫,老四偷偷的问我。
老四恢复的一直不错,精神状态也已经越来越好了,如今已经可以正常的下地活动了,医生说再过一周左右就能出院了。
“不是我,是你常叔,他帮你封住了经脉,你就不怎么觉得疼了。”我一边削着手里的苹果,一边跟老四说着话。常莽虽然不能强行留下老四,但让他不受病痛的折磨还是能够做到的。
“老四,你出院以后想去干什么?”我看着脸色越来越好的老四问到。
“想回西平农场,想去教书。”老四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这孩子的心,永远都在那三尺讲台之上。
一直到老四出院后小芮才终于回到了国内,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三在奉京的小院里,因为还要定期的复查吃药,住在奉京还是更方便一些的。
“爸!”小芮一进门就趴在老四床边哭了出来。
老四经过这一次手术,原本就瘦削的身形几乎已经干瘪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小芮又因为没能在手术前及时赶回来,心里不免自责。
“爸爸没事,小芮回来了爸爸就好了。”老四一边安慰着小芮,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玉枝拉着我的手出了房间,她是明事理的,这对父女多年不见当然会有很多的话说。其实我越来越觉得老四遇到了玉枝母子,是他的福气。
小兵每月的工资都会如期的汇给玉枝,虽然他知道这边有老三安排好了一切,但是这个孩子的脾性也是倔强的,他坚持要玉枝收下钱攒着还给老三,自己每月就只留下一点饭钱而已。
从离开西平到前往奉京,玉枝也一直都是出乎我意料的,她没有读过书,在闭塞的乡村里一个人带大了孩子,为了给老四治病又不远千里的跟我们来到奉京。
面对看起来体面的城市亲戚,她也不卑不亢的从容大方,玉枝的身上有另一个层面里的体面。
“小白,我想再过过就带老四回去了,这一趟出来已经过了大半年了,老四如今的身体恢复的还好,我们也不能总是在这里占着你三叔的房子。”
虽然我心里知道老四的时间不多了,但是单从现在的术后恢复看,老四的确是可以跟玉枝回家去了。
“好,等下周复查完了我就去买票。”
因为老四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适合过度劳累的,老三最终还是动用了私交,让我们跟着一趟邮政专列回了西平,一路上没有拥挤的车厢和嘈杂的环境,我们在独立的休息箱里一路都很舒适平稳。
到了西平县城后小兵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这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平板车,车上还垫了厚厚的被子,跟他的两个小兄弟一起将老四直接拉回了家里。
“爸,您就在家好好养病,从前您供我读书帮我妈治病,以后我就是您亲儿子,我给您养老。”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刚到家小兵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跟老四生活的这些年里从来都是称呼他为丁老师,这是第一次改口叫‘爸’。
玉枝听了小兵的话后转过身偷偷抹着眼泪,老四坐在椅子上也已经泪流满面。
小芮走过去扶起了小兵,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已经认下了这个兄弟。
“好了,一家人终于都聚齐了,好好吃顿团圆饭吧。”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场景,忽然释然了老四的病情,比起长寿,幸福似乎才更是难能可贵的人生财富吧。
我和小芮是一同离开的老四家里,小芮的学业已经完成了,西平这样的地方是没有办法施展她的才华的,她去长川找金凤去了,我也不想打扰这一家人余下的平静,父母终究是要退出孩子生活的人,谁也替代不了夫妻之间的末路陪伴。
玉枝挺好的,小兵也挺好的,我那孤单漂泊多年的老儿应该好好的去享受家的温暖和幸福。
我并没有跟小芮一同去长川,那里还是离老四太远了,我虽然知道自己应该退出他的生活,但仍旧是舍不得离开他太远的距离,我总想能时常的看看他也是好的。
我带着小团去了西平农场的旧址,这里原本就是个偏僻的青年点,自从新的西平学校综合校区建成后,这里实际上就荒废了,因为距离村子不算近,所以平时也没人过来,我简单的收拾后和小团暂时在这里落了脚。
‘要不要去找常莽他们?’小团跳到椅子上端正的坐下。
这老狐狸平时虽然跟个宠物一样跟着我,但实际上它很聪明也很敏感,它跟随我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也最了解我的脾气秉性。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低着头没看它。
‘常莽是仙兽,龙族原本是很高傲的,这些年里他给你的包容不是一般仙兽能够做到的,你那天真的挺过分的,你应该给他道歉。’小团非常认真的跟我说到。
我仍旧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小团说的话我明白,但是我该怎么去找常莽呢?毕竟白龙一直跟他在一起,我不是不想跟常莽道歉,只是有白龙在,我还是感觉自己张不开嘴。
“这么犹豫呢?‘对不起’是烫嘴吗?”常莽掀帘走了进来,他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一双长腿自然的交叠,一脸温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俏皮的戏谑。
我看着眼前洒脱帅气的常莽忽然笑出了声来。
小团看看我俩的样子也如释重负的咧开了狐狸嘴笑了起来。
那天夜里我们彻夜畅饮,老鬼和小团两只狐狸也醉的不省人事,我郑重的给常莽道了歉,他摇摇头,了然一笑,他说能看到我低头认错的样子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