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水能稍微缓解窝头的干硬,但是这个年代的窝头是在是太硬了。
玉米窝头,没有加一点白面,而且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苏半夏觉得自己身边掉了一地的窝头渣子。
彭玉莲给了两个,苏半夏刚吃了一个,就被步履匆匆走来的彭玉莲抢走了,然后用不知道干什么的布擦了把脸,一股馊味儿,苏半夏差点吐出来。
“月月,你爸已经带着领导到二蛋家门口了,马上过来你水倒好没有啊?”
苏月闻言赶紧从厨屋里出来,还对着水缸里的水面整理了一下头,她妈说了今天说不定会来年轻有前途的干部呢,这要是看对眼了,那不一步登天了,那可是在县里做事的人。
彭玉莲自己一个人在门口迎接。
也就两分钟的样子,就听见了苏二叔谄媚的声音。
“……真的领导,我大哥平时对学生可好了。”
就只见彭玉莲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欢迎领导,欢迎欢迎。”
可能是乡下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彭玉莲准备了好久的欢迎词一句也没用上,只干干地说着“欢迎”。
随着苏二叔走进来的有四个人,两个为的五十来岁的男人面目很和蔼,一个眉毛很浓,一个个子很高。
而那个跟着的三十岁左右的倒是英气勃勃,像军人。
苏二叔看彭玉莲干在原地了,杵了彭玉莲一拐子,彭玉莲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月月啊,水啊,给领导倒水。”
“不用倒水,不用客气,我们就是看看。”浓眉领导这样推辞着。
院内树下阴凉的地方早已摆好了桌椅板凳,放好了茶碗,苏月麻利地倒晾好的凉白开,然后羞涩地看向那个年轻人。
苏晨挣开苏家堂哥苏星的怀抱,一嘟噜滑下来跑到苏半夏身边蹲着。
随着苏晨的动作,院中人都把目光移到坐在墙根下的苏半夏身上。
“这就是苏正方烈士留下的那个闺女?”另外一个年长领导问。
“是啊,这孩子苦命,爹妈去了以后就一直这样,也不怎么吃饭,你看瘦的。不过我们家向来都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们姐弟的。”许是适应了,许是觉得领导也不吃人,彭玉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工夫又拿起来了。
彭玉莲跟着领导走到苏半夏身边,拉起来蹲着的苏晨,掐起嗓子问道:“夏夏,早上吃的什么呀?”
苏半夏抬起眼眸看了彭玉莲一眼,没有说话。
苏二奎瞪了彭玉莲一眼,嫌弃她没有把事办好,然后又谄笑着说:“领导啊,我们家早上都是吃窝头,给他们姐弟吃馒头,不过这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
那个年轻人疑惑地问:“不是抚恤金给你们了吗?养不了两个孩子?”
苏二奎仿佛正等着人问呢,搓了搓自己的脸,为难极了:“唉,那钱不能动啊,是要给夏丫头归置嫁妆给晨晨娶媳妇用的。我当二叔的,难点儿就难点儿,再说夏夏这个情况,我不能不为她考虑啊。”
年轻干部撇撇嘴没有说话。
苏晨的胳膊被彭玉莲攥在手里,挣脱不出,又不敢说话。
“这个事情确实要解决,他们俩是烈士之后,会有相应的补贴。这个之后你们大队长会跟你说这个事情,不过要照顾两个孩子确实辛苦你们了。”两个领导对视了一眼,如此回答。
苏半夏看着苏二叔一家表面波澜不惊甚至还要带着笑脸,实际上早已抓耳挠腮想提工作又不知从何提起的样子嘴角已经憋不住想笑了。
两个为的领导问了苏半夏两个问题,苏半夏告诉自己不要说话沉住气,先让苏二叔他们演一会儿。
苏晨也是面对两个领导的关心半天才蹦出一个字。
最终还是堂哥苏星提起来,“杨书记,我听说别的村子烈士除了抚恤金还会补偿家属一个工作,我们家苏晨这么小,夏夏又这样,领导怎么处理啊?”
浓眉领导扬了一下他很显眼的眉毛,“你说怎么办啊?”
原来他是杨书记。
苏星被他爹扯到后边,骂道:“小孩子胡说什么?”转而跟杨书记赔笑脸,“领导您看笑话了,我这儿子打小跟这俩孩子好,不想他们吃亏。”
高个子领导跟苏晨说半天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有些不耐烦,“行了老杨,按规章制度,可以先让家里别人顶着,等苏晨成年工作转给他嘛,签个协议就是了。”
“老李你这……”
“那你说怎么办嘛,这闺女很明显不能工作嘛。”
在外人来看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杨书记摇了摇头但也说不出什么可行性办法。
终于得到了想听的话,苏二叔一家简直要开心疯了。彭玉莲原本就灿烂的菊花脸裂地更开了。
“领导,到桌上喝水。”苏二奎让着。
时候到了!
苏半夏给了自己上星穴一个外力,一翻白眼,从凳子上歪了下去。
苏晨虽然被彭玉莲扯着,但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姐姐,看见苏半夏晕倒,咬了彭玉莲一口哭着跑过去。
彭玉莲被咬了不自觉喊出声:“你个小兔崽子,你敢……”突然想起旁边的人又很快止了声。
不过也没有人关注她,都去看晕倒的苏半夏了。
“送卫生所,送卫生所。”杨主任喊着。
跟着的年轻干部,快步上前把苏半夏扛到背上,“让一让,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