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们好像还没断奶,该喂些什么好?”扎依娜问。
“我不知道,你可以先喂一些水,它们应该可以适当吃一些肉。”塔杜这样建议。他盯着周围来回徘徊的野狼,在看到扎依娜照顾狼崽后它们的戾气似乎也少了一些,但仍没有对三人放松警惕。
头狼仍然站在最显着的位置,看着那几只狼崽,它的眼神中透出复杂与悲伤。塔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拿起一根火把鼓足勇气向头狼挪动着步伐。
头狼见他这种行为后反而没有退缩,它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同伴,似乎是在说让它们原地待命,随后它昂着头向塔杜接近。
“塔杜你疯了——”扎依娜见状着急地喝住塔杜,随后迪亚拉也上前阻拦。
塔杜示意他们不要乱动,又指了指手中的火把,意思自己不会有太大危险。他在扎依娜和迪亚拉担心的眼神中继续向头狼靠近,就在相距不到十米时,他们都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目光生交汇,头狼那冷漠又坚毅的眼神使他有些晕,他感觉自己又要产生幻觉。冥冥中他听到头狼正向他传递着自己的心事,原来之前迪亚拉杀死的那只母狼正是它的配偶,而那一窝狼崽是它唯一的后代。他的幻觉突然止于此,再猜不出头狼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头狼目送他回到火堆旁,始终守在原地未动。他把扎依娜怀中的狼崽放在地上,任由它们自己选择方向。狼崽们看到不远处的头狼,兴匆匆地向它奔去,头狼低下它那灰白色的头颅,用厚实的毛遮挡住这群懵懂无知的小家伙。它再次出悲怆的嘶吼,似乎在祭奠死去的母狼,那声音再次引狼群的共鸣,让微凉的夜蒙上一层悲伤的纱。
狼群始终未散去,塔杜他们一直睁着眼熬到天微微亮。
火堆几乎已经燃烧殆尽,而周围的土地仍然没有干燥起来的趋势,他们可维持火源的东西越来越少。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三人之间蔓延,便是这些野狼不肯就此轻易放过他们。
“该怎么办?我们只能杀出重围。”迪亚拉说着操起一根燃烧的树枝,随后紧紧把标枪握在手里。
塔杜担心扎依娜的安全,迟迟不肯下决定,但一直这样等下去无异于也是死路一条。隔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最粗也是燃烧最旺盛的树枝递给扎依娜。“你拿上火把先走,我护送你冲出包围圈,你不要停,直到天黑再休息。”
扎依娜想同他们共进退,可塔杜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他将她抱上大角鹿背,把大角鹿往野狼稀少的部位赶,奇怪的是狼群对扎依娜并没采取任何动作。
见扎依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他拿起标枪,和迪亚拉背靠着背做出防御动作。野狼开始缩小包围圈,在距离二人还有几十米距离时,头狼嘶鸣着出攻击的信号。
两三只野狼试探着向他们攻击,但在被火把燎过之后惨叫着退后。塔杜和迪亚拉不敢远离火堆,一旦手中的火把灭掉,他们将会变成活脱脱的靶子。
头狼似乎并不死心,它对着天空又鸣叫了一声,之后更多的野狼向他们冲来。塔杜手中的火把很快在不断挥动中熄灭,他心念一声不好,刚想把火把重新伸向火堆,却被一只狼狠狠咬住。他举起标枪用力刺向那只狼,可其他野狼却不断向身边涌来。他挥舞着标枪试图将野狼控制在安全距离之外,但他很快现这些野狼的目标并不是他,甚至搏斗这么久,他竟没被撕咬到一口。
塔杜回过头看向迪亚拉,却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稀碎,古铜色的肌肤上遍布鲜红的伤口。迪亚拉仍就勇猛地同扑向他的狼搏斗着,他的脚筋已经被咬断,鲜血正从脚腕处汩汩地流出,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行为。一只野狼正打算再次从他侧翼偷袭,正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时,塔杜将标枪狠狠扎向野狼的嘴巴,标枪贯穿野狼的后背,它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毙命。
“迪亚拉!坚持住!”塔杜大喊着,他将迪亚拉拉到火堆前,随即把他护在自己身后。迪亚拉那备受折磨却依旧坚守的模样,他看在眼里心却在滴血。“这帮该死的畜生,我要和它们拼了!”
“塔杜,你还没看出来,”迪亚拉好像突然卸下了防备,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颓然地坐在地上。“它们要的是我,和你和扎依娜都无关。”
“我才不管,如果它们想要你死,那么先过了我这一关。”塔杜仍倔强地驱赶着涌上来的野狼,他将火把重新点燃,扔到附近稍稍干燥一些的草地,在风的作用下慢慢形成一个不算太大的火圈。“地面干得差不多了,如果它们执意要跟随我们,我们就把走过的一路全都烧着。”
狼群见此情形不敢再轻易靠近,它们守在火圈外,眼中又映出那淡绿色的火光,显得凶狠逼人。塔杜隔着火圈用标枪做着恐吓的动作,试图吓退这群执迷不悟的家伙,他身前的火势不大不小,既能隔离狼群,又能使他和迪亚拉不被灼伤。
眼见无法组织起像样的进攻,野狼们在原地打着转,并不住地冲着火圈内的二人吼叫。塔杜扫视了一圈,并未现那只头狼的身影。
“我杀死了它的配偶,它……它一定会找我索命,我就知道。”迪亚拉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方才的搏斗已经让他付出了全部体力和精力。
“可是你救了它的孩子,我们也安全地把孩子归还给了它。”
“但一切终究还是因我而起,我想现在已经到了应该偿还的时候。”迪亚拉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样无奈,又是那样不甘。“或许白山之神只能让我陪你走到这里,剩下的路尽管我一厢情愿地苦苦追随,可我们从此再无并肩作战的机会。”
“你不要再讲一些神灵之说,我只知道我们从今往后都会共进退。”
“我知道你的心中始终对神心存敬畏,只不过你不愿轻易吐露,请带着这种信念继续走下去,你不该为我而有所停留,你我都明白,部落能长存的地方,就是神存在的地方。”
“可是我身边不能没有你……”塔杜还没说完,却被迪亚拉打断。
“塔杜,你知道我现在这样即使杀出重围也无法继续跟随你走太远,你要答应我,塔杜,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迪亚拉的手有气无力地抓着塔杜的小腿,“不要让我的尸体落在它们口中,千万不要,请把我烧掉,然后安心赶路。”
塔杜正想将迪亚拉扶起,却现一道灰白色伴随着反常的风从他头顶略过。
是那只头狼。
它只轻轻一跃便进入到火圈,然后身姿巍然地矗立在二人面前。它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并不是因为畏惧身旁的火和塔杜手中的标枪。它那冷漠的眼神令塔杜琢磨不定,像是在等待二人做出决定,又像是在藐视他们此时的进退维谷。
塔杜与它面对面,表现出誓死保护迪亚拉的决心。他压低身体,将标枪对准头狼,做好随时拼死一战的准备。
可他没注意到此时迪亚拉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迪亚拉出从未有过的吼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他把标枪另一端卡在地面,然后把胸口对准尖端挺了过去。
生的一切是那样猝不及防,塔杜沉浸在惊愕之中,来不及崩溃。可随着迪亚拉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他也痛苦地跪在地上。
他上前抱住迪亚拉,轻抚着迪亚拉的脸,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下。他顾不得头狼是否还有动作,只是把脑袋紧紧贴向迪亚拉的脑袋,始终不肯离开。
许久之后塔杜将周围的草地全部用火把引燃,他抱起迪亚拉的尸体,将他放置在火堆旁。头狼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并没任何表示,它再次轻轻跃出火圈,消失在火光后。
塔杜拿起所有行囊,浑浑噩噩地走出火海。狼群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他低头捡着石头,慢慢在火海前堆起一个石堆。
迪亚拉的尸体隐藏在火光后,渐渐被浓烟掩盖。塔杜再看不清他的脸庞,他希望那片浓烟掩盖的不只是迪亚拉的样貌,还有过去他们在一起的一切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