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在這裡的不是路伽,而是她?
是倖存者的罪惡感嗎,亦或是本能的恐懼?燃燒不停歇的情緒鞭策著安戈涅前進,驅使她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去逃亡、去實現未能與路伽一同實現的願望。
但這也令她的視野變得狹隘,不知?不覺間,只看得到逃亡這一條路。
直至此時此刻。
盲點被勘破,安戈涅忽然意識到,也許她原本就不止有流亡一個選項。甚至於?說,逃亡未必是她的最優解。
這個發現令她不知?所措。
哪怕並非提溫的本意,這情形也像是提溫在彈劾他根本沒見過面?的路伽。親疏遠近的區別?立刻判明,安戈涅本能地豎起防衛的尖刺,想要為路伽辯護:
「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提溫以一種難解的神色注視她良久,仿佛此前他們都隔著一層本透明紗幕對話,而隨著帷幕升起,他第一次開?始看清她的臉。
「剛才也是,我對您沒有惡意。只是,我一直很難理解逃亡這種行為,所以不知?不覺較真?起來了。」他變得客氣?、甚至恭敬,卻也遙遠。
「容我再問您一次,您想要什麼?」這應該是提溫最後?一次給她回答的機會。
安戈涅隱約感到,視她的答案而定,他或許會無視集團的立場、無視他會付出的代價放走?她。
「我……」
有一個念頭已?經成形,只是模糊不清。如果再給她一些時間,給她更多時間去釐清想法?與心情……她一定不會這般作答。
但最後?,安戈涅還是念出了正當並且理所當然的答案:
「我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
提溫微笑了一下:「這樣啊。那麼我衷心祝福您能在王國都星如願。」
安戈涅去路的話題就此徹底結束。他依舊禮貌客氣?,但綠眼睛裡那點隱含侵略性的探究意圖消失了。他終於?看清她,而所見的令他失望。
之後?,提溫維持著無害的閒聊,一直陪到安戈涅把餐盤裡的東西?吃完,送她回到那間客房門口。
「我給您多爭取了一點時間調整心情,護送您的艦船明天中午出發。今晚請您務必好?好?休息。」提溫說完就側身讓開?。
安戈涅步入房中,在原地沒動。她背對著提溫,但她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控制不住襲擊她。
提溫在某些方面?很不像個a1pha,本能的吸引不足以動搖他的立場。而且,哪怕他對她有過一點興,那也在剛才耗盡了。
「你說你一直無法?理解逃亡這種行為,」安戈涅沒有回頭,「為什麼?」
片刻的寂靜。
若非提溫那綿密的信息素依然在近旁,她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最後?,他終於?簡潔地應答:「逃亡於?我從來不是一個可?選項。」
安戈涅轉過來面?對他,什麼都沒說。
提溫臉上又已?經是合宜的表情:「祝您晚安。」
金屬滑門在他們之間闔上。
※
安戈涅整個人泡在按摩浴缸里,任由身體往下滑,水面?浸沒到下巴。
即便當今水循環處理技術已?然十分?成熟,在宇宙空間中,水資源依舊彌足珍貴。事變之後?,她就沒好?好?洗過澡。相比膠囊旅館狹窄又水量吝嗇的淋浴間,化樂星城主人翁家的設施當然好?上不止一點。
安戈涅沒客氣?,一進房間就直接放洗澡水放到滿。
浴室中配備了投影裝置,她隨手打開?,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地聽聞頻道?播報。
虛擬主播嗓音柔和,興許是剛才的對峙太消耗精力,安戈涅很快生出睡意,眼皮沉沉地往下墜。
「共和國位omega議員候選人息燧今日前往東部默亞省選區府拉票,為表支持,黨魁……」
安戈涅倏地睜眼。
浴室牆壁上投出的一方光屏上,眉目秀美的女性omega正在發表演說。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息燧,安戈涅會選擇「鬆弛」。
這位候選人站在a1pha同黨人士身側更顯得身材嬌小,然而息燧表現得極為自然,不見任何?侷促,就好?像她生來就該站在這個位置。她慣於?與鏡頭打交道?,笑容自信,直視著攝像頭陳述自己的競選方針,給觀眾她正懇切地與自己交談的錯覺。
安戈涅不知?不覺間坐直。
有那麼片刻,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唯一確知?的是,她無法?將視線從息燧的影像上挪開?。
她從來沒在現實中見過這樣的omega——坦然地站在被a1pha和beta壟斷的空間正中,有說話和被聽見的權利,有獨立的意志與政見,不再是柔弱順從的代名詞。
看著這位遠在共和國的候選人,安戈涅感覺就像注視著自己難以啟齒的夢境。
她從來不是個模範omega,畢竟至今人生的一大半時間裡,她都以為自己一定會二次分?化為beta,與母親一樣。成年?後?就出門漂泊,獨自尋找工作和夥伴……這些伸手仿佛就能觸及的平凡人生規劃,在成為omega之後?忽然就都成了奢望。
王宮裡的omega們大多從小在保護設施長大,很難理解安戈涅的怨氣?。
為什麼要感到不滿呢?比起以前,王國的omega已?經受到了平權法?案的保護。而且,受a1pha保護優待又有什麼不好?的?每個性別?的人生來就不同,有各自應當扮演的角色,這有什麼問題嗎?安戈涅抱怨時,他們無言以對的空白表情中寫滿了這樣的反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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