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忿忿不平“郑三他爹多好的一个人啊,凭什么撤他的官,上头的人眼睛都是瞎吗也不看看他这几年为青州百姓做了多少事。”
方战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属下的两位长史、三位书吏都被收押候斩,还有那个姓霍的商贾,听说更是犯了谋逆之罪,这些人都和郑兄脱不了干系,纵然郑兄无心,也免不了一个失察失责之过,如今这样,已经算是万幸了。”
“是,我爹说他罪有应得,也不敢有所怨言。”郑朝义胡乱擦了一把脸,抽抽搭搭地道,“楚楚你别乱说话,小心落到旁人的耳中去,惹来麻烦就糟糕了。”
方楚楚十分不悦,叉着腰,哼了一声“我就是不服气,分明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多冤哪。那些人说是奉了东宫太子的命令来查办此事,你们说说看,那太子好好的,管我们青州的事情做什么,是不是故意找茬还有,他还叫人来打我爹,这狗”
“太子”两字还没出口,方战扑了过来,生生把方楚楚的嘴巴掩住了。
“你不要命了,又乱说话,再口无遮拦的,我真的要打你了,小丫头家家,总是没个轻重,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方战吓出了一身冷汗,声色俱厉地呵斥。
方楚楚差点被她爹闷死,“咿咿唔唔”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方战的手推开,她很不高兴,撅着嘴,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表示不服。
郑朝义蹲在那里,抬着头,可怜巴巴地道“我接到调令,要到安西都护府去,在忠武将军常义山麾下任上府兵曹一职,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事情。”
方战闻言,狠狠地拍了一下郑朝义的后背,笑道“好小子,升了一级,有出息,常将军用兵如神,威名赫赫,且为人刚正耿直,你在他手下做事,很好,你爹肯定高兴。”
郑朝义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可是,我爹现在一介白身,我家以后就靠我一个人了,楚楚,你会不会嫌弃我”
方楚楚眨了眨眼睛“你家的事情,与我又不相干,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郑朝义厚着脸皮道“我日后不能留在青州了,楚楚,你能不能等我,过两年,我一定干一番事业出来让你看,到时候,我就回来找你,你、你、你千万不要嫁给别人,你要等我去找你”
话音未落,方楚楚一脚踹在郑朝义的肩膀上,把他踢翻,怒道“谁要等你,你瞎扯什么欠揍吗”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大叫“方校尉、方校尉在家吗,快出来”
方战现在颇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闻言心里一咯噔“又怎么了”
方楚楚下意识地就想去取她的弓箭来,被方战厉声喝止住了。
出去一看,是个传令的军曹,一身风尘仆仆,汗水流了满脸都没来得及擦,气喘吁吁地道“这位就是方校尉吗快、快,八百里加急,您的调令,调任右监卫下镇将,即刻出,四十天日内到长安赴职,不得有误,违者军纪论处。”
“啊”方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阿狼。”方楚楚在叫他。
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一般,她的声音软软的“阿狼,来,给你吃糖,很甜的,好吃,我不骗你。”
他把糖果含在口中,舍不得咽下去,让它慢慢地融化,那种味道在唇舌之间缠绵,那么甜。
如同她的微笑,浸透了蜜。
贺成渊大约是陷入了那个甜蜜的诱惑中,不可自拔。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对她许诺“肝脑涂地,但为汝驱使。”
方楚楚听见了,向他伸出了手。
但是,触摸不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十分遥远,天黑了下来。
那一夜的月光很凉,如水一般泄了一地。
在那苍凉的月色中,她伸手试图抓住他“阿狼,你去哪里”
他去哪里
他将归去,从那个梦里离开,不再回头。
她拼命追赶着他,但是追赶不上,跌倒在尘土里,哭了起来“不要走,你回来啊”
他策马离去,把她远远地抛在身后。
那一地月光破碎,流淌如同她的眼泪。
贺成渊猛地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他抬起了右手,伸到眼前,摊开手指,他的拇指上戴着那枚扳指。
寝宫内纱幔低垂,值夜的宫人守在门外,留了一盏灯,从琉璃屏外透过微微的光。
贺成渊在朦胧的光线中沉默地看着那枚扳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它放在唇边。
轻轻地吻了上去,如同,梦中无数次做过那样。
在这个夜晚,他想她,想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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