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五被抓,卓四季派人查到了他落脚的地方,正是李白的家。李白受了一番问询,才知道自己收留的人差点害死了东家。打那以后再在老房子看到宋羊,都只敢远远躲着,不敢跟宋羊说话,心里满满的愧疚。今天看到陈莲和程锋,立即跟了过来,想偷偷给程锋提个醒,没想到会看见莲姐姐和程大哥送帕子。
“程、程大哥、会娶她吗?”
“别胡说八道!”程锋冷脸呵斥,李白被他呵斥也不见害怕,心底替东家高兴,道:“我、我看到你没、没收帕子,回头、可以给你、作证。”
程锋还以为这小孩要说什么,听完微微点头:“多谢。”之前他挺看好这孩子的,李白对宋羊忠心耿耿,他本打算把他培养成宋羊的助力,只是左五一事生,程锋便不打算用他了。
李白不知道这些,但他能感受到程锋的冷漠,没有辩解什么,低着头走了,像来时一样静悄悄的。转过身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憋着眼泪一路跑回了家。
这些宋羊并不知晓,此时他灵感爆,全身心投入到花灯图纸的绘制中,殊不知“有角先生”的名号已经传到京城去了。
这事说来也巧,还得从洵水工程说起。
昔日宋羊离开霁州之前,曾对洵水渠的工图做了一点修改。他画图有签名的习惯——不是正经的“宋羊”两个字,而是一个“干”字加两个螺旋,组成图标一样的小羊。这个习惯他从小就有,修改洵水渠工图时顺手就签上去了,他自己都不记得。
霁州新上任的官员中有一位是京城外放过来的,看到工图后大为震撼,又读了宋羊随手写的关于治水的几点建议,顿时奉为天人,说什么也要找到改图的人。但赵锦润事先得了程锋的吩咐,把宋羊的身份瞒得死死的,这位大人寻人无果,正苦闷着,偶然间却现了匠心坊的图纸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符号,一番打听,终于知道了“有角先生”。
此人今年刚过而立,姓李,外放之前在工部短暂任职过,跟先前死了的那位邢俊枝还有点儿一表三千里的亲属关系。工部的水深得很,他还没入水就被外放了出来,这会儿知道有这么一位高人,迫不及待就把宋羊改过的图描摹了一份送去工部,呈给工部尚书林康,又随信一封,对有角先生大夸特夸,直言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为朝廷所用该多好云云。
这cao作着实有些迷,林康与这李侑并不相熟,看了半天没懂李侑这封信是有什么意图,似乎真的只是被有角先生惊艳住,故意炫耀一番。但看信文,李侑也不认识这有角先生啊,林康放下信摇摇头,道:要不外放的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李侑呢,就这楞脑壳,还是别在工部的好。
林康看完了信就放到一旁,但脑子里总是浮现洵水渠的工图,忍不住把图重新打开,研究了一天。待他散值,便带着图纸去了庞府。
庞府已经闭门谢客月余,但偏门的门人一看是林康,直接把人迎了进来,关门前还左右看看,似乎在探有没有人留意。
下人很快去通报,大管家庞竟亲自接待,一路把人送到书房门口:“老爷前几日染了风寒,身子不太爽利,不大愿意说话,还请林大人多担待。”
林康连忙弯腰拱手:“庞管家说的哪里话,是林某叨扰了,不知庞老在病中。正好家里有一支两百年的野山参,回头给庞老送来。”
“林大人有心了。”
两人说话时一直压着声音,林康一开始不觉,直到他都用上气音说话了,才问道:“庞管家,今日这宅子怎地这般安静”
庞竟道:“老爷病了后喜静。”
“原来如此。”林康不再多问,但心里总觉得有几分古怪。这种感觉等到了书房就更明显了——向来不被庞令琨重视的大儿子庞成益居然坐在庞令琨的书房里看书,林康险些没克制住惊讶的表情。虽然庞成益存在感不高,但林康顾虑着他,心里的话挑挑拣拣地说一半,等他说完,屏风后的庞令琨也没什么反应,林康请示:“庞老,可要令人去找有角先生?”
“找。”庞令琨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后传来,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听得林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腹诽道:这老不死的莫非要不行了?
咳了一阵,庞令琨道:“辛苦林大人了,还请尽快找到这位先生,他于我有大用。”这会儿听着,庞令琨又好像好多了,不像是病得不行的样子。
掩去疑虑,林康恭敬应诺。他退下后,庞令琨也不咳了,冷呵一声:“老狐狸一个。”听起来中气怪足的,哪有半分病模样。
庞成益不应和,依旧看着手里的书,端坐着仿佛一尊泥像似的。庞令琨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哼一声,干脆在榻上躺下了。
月上中天,安丛猛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缓解了晕眩感。
陈牛儿拿了帕子为他擦去头上的冷汗,当安丛眼里的迷蒙褪去,目光变得清冷坚毅,陈牛儿怔了一下,而后撇撇嘴,把帕子塞到安丛手里,“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擦吧。”
他看出来,这已经不是陈大力了。
陈牛儿起身,安丛居然下意识把人拉住:“你去哪?”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身板,硬梆梆的。
“给你弄点吃的。”
安丛望着陈牛儿的背影,他方才怎么会觉得陈牛儿是要丢下他、去买男人做夫婿呢?
抚上思绪混乱的脑袋,安丛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