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鹃停摆了两天。
小镇的百姓们足不出户,躲在家里思索着逃难的事。可整个天下都要打仗,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干脆该吃吃该喝喝,有一天活一天算了!
李里照常去找元境和,用陪玩的方式换食物吃。
他看起来比第一天更脏,衣服始终是那一套,脸上、手上都灰扑扑的。他生怕元境和嫌弃他,每次见面都会说:“我洗过的,不臭。”
元境和已经知道他是扬城逃难来的灾民,家人都死了,只身一人,很是可怜。他于心不忍,“现在外边在打仗,世道不安稳,若是打进来,你可有地方躲?”
李里道:“我住破庙里,刮风不挨冻,下雨不挨浇,足够了。”
“这怎么行呢。”
“我听镇上的大人说,是三殿下跟太子殿下打起来了,为什么三殿下就是反军?”李里蹲在可以弹石子的小坑前,把石子依次摆好,不解地问:“为什么太子不是反军呢?”
“太子当然不是反军啊!”元境和低呼:“三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太子是好人吗?如果他是好人,为什么要打仗?”李里又问。
元境和被他问住了,他不知道这件复杂的事情该怎么解释,而且大部分的事情他也是不懂的,但是这种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不能互通还说不明白的情况让人很是憋屈。
“太子也不要主动要打的,都是因为三殿下要赶尽杀绝呀。而且,”元境和想了下,道:“你不是雪灾的灾民么,会逃去扬城也是因为赈灾银被贪污了,贪污了赈灾银的就是三殿下的人,我这样说,你就懂了吧?”
“真的?”
“当然了。”元境和托着下巴,看着小石子滴溜溜地滚进洞里,“都是因为他你们才流离失所的,等太子抓住了他,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帮你们重建家园的。”
李里把小石子从洞里掏出来,半晌才道:“那又怎样,我爹也活不过来了啊。”
元境和有些无措,他想了想,捏捏李里的小身板,故作开朗地岔开话题:“你到我家来吧,我家缺个烧火的伙计。你来刚刚好。”
其实是不缺的,元境和只是顾及对方的自尊心。
“可以吗?”李里问。
“当然可以。我跟家里人说一下就行。”元境和拍拍胸膛,转身跑进去。
李里便站在小院外。侍卫个个人高马大,他们也知道这个脏小孩是小少爷的玩伴,但没有因此就放松了警惕。
李里感受着那些打量的、怀疑的目光一次次落到自己身上,灼得他心慌,但他都抗住了。
他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盯着自己挤出鞋子的脚,目光无神又阴鸷。
“好啦,我跟家里人说好了。”仅仅半刻钟,元境和就欢喜地从门里探头:“快进来!以后我们可以每天一起玩!”
“境少爷做甚跑那么急。”安嬷嬷追出来,挑剔地看一眼李里,还算随和地招呼他:“你就是小李吧?这身衣裳可不行,先随我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裳吧。”
李里揪紧了自己的领口,他衣服里藏的东西绝对不能被现!
“我不洗。”他说。
“洗一洗才会舒服呀!”元境和不懂他怎么犯了倔,“热水澡,真的很舒服的,你要是不敢自己洗,我可以陪你一起洗?”
李里连连摇头。
“不愿意收拾干净就别想留下了。”跟出来看热闹的元晴和道,她有些不高兴:“脏兮兮的,你每天都跟这家伙玩?”
龙凤胎正是每天都要闹别扭的年纪,听姐姐说话的语气,元境和也生气了:“什么叫‘这家伙’,他有名字的,你真是没有礼貌!”
“你对姐姐大呼小叫就礼貌了?”元晴和反击。
“哎哟我的两个小祖宗,”安嬷嬷拦住又要干上的姐弟俩,“奴婢带小李去洗漱便是了,您二位上屋里等吧。”
元境和看向李里。
李里紧张地抓着衣裳,他怕自己留不下来,讷讷地道:“我、我能自己洗,我可以自己洗吗……”
“那你就自己洗吧。”安嬷嬷也松了口气,把李里领走了。
龙凤胎互相看对方一眼,齐齐哼一声,不理对方了。
元境和就在院子里等李里,元晴和则回到屋里,向安湘和宋羊抱怨。
“这么生气?”宋羊笑着搂住她。
“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有什么好玩的?弹石子幼稚死了。”
“小境不跟你玩,小晴是不是吃醋了?”宋羊打趣她。
元晴和在宋羊臂弯里仰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才、才不是呢!我就是看他整天不务正业!明明还有好多功课没有做,等回了京,夫子提问的时候他一个都答不出来,那真是丢死人了!”
“这样啊——”宋羊拉长了声调。
元晴和撅着嘴,一跺脚,“我还是回去看书吧,我才不像他,整天想着玩。”她说完,一呲溜从椅子上下去,跑回了自己房间。
路过院子时,她喊元境和“臭弟弟”,元境和连着回击了三句“臭姐姐”。
安湘没奈何,笑着摇头:“这两个活宝,天天吵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