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是被安排好了,只是环境嘛有点不太乐观。
梁羽辞捂着鼻子冲进了房间,把所有窗户打开,回头便看见自家高贵的殿下,悠闲的走了进来,哀嚎一声扑过去,“殿下呀,你咋就进来了?”
彬鸢笑了笑,对于满室的灰尘与褪了色掉了皮的家具视而不见,走到床边坐下,接过贴身侍卫墨野递来的行囊。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只蟑螂都能把你吓得哎呀哇呀的叫。”墨野刚讽刺完,被他气的脸色涨红地梁羽辞老毛病又犯了。
一般在墨野这儿吃了嘴亏,他总是会循序渐进往彬鸢身边凑,各种倒苦水。
就比如现在这样,他嗷了一声,把刚刚与亚牯说话时的气质丢了个尽,十分有辱斯文的扑了过去,拽住彬鸢的胳膊肘,愤愤然的诉苦:“殿下,你瞧瞧他,又想欺压你的招财童子呢!”
墨野脸黑了一圈,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这脸皮厚的跟刷了墙的家伙塞进去。
他真害怕自家高贵的殿下和这个蠢蛋待久了降低智商。
伸手把某个脸皮膏药扯了下来,冷着脸道:“殿下累了,回你自个的房间去!”
还在整理行囊的彬鸢对于两人的吵架充耳不闻,继续把外套拿出来,考虑着等会儿洗了澡要穿哪一件。
“你怎么不去你的房间!”梁羽辞反问,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哼哼两声,瞧见殿下正拿着换洗的衣物,便知道殿下是打算沐浴,自告奋勇道:“殿下,我去打水来!”
惹人烦躁的噪音消失,墨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身黑衣,身上也满是灰尘,腰间的宝剑随着这两年的闯荡,血气偏重,光彩褪色了不少。
选好衣物,彬鸢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最终决定,还是卖比较耐干旱的种子给这个地方种植吧。
比起那些金银饰,他觉得这些地方更加需要粮食,毕竟穷得连家具都没有几件的地方,金银珠宝也没有粮食重要。
一直瞧着自家的殿下在屋子里瞎转,墨野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殿下,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啊?”彬鸢听见有人喊自己盲目的回了一声,呆愣片刻,摇了摇头回答:“只是在想这地方这么穷,除了种子,估计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到他们……”
“殿下决定就好。”墨野对于这一块,完全信任自家殿下。
两年前他可能还会有所怀疑,但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他完完全全相信自家殿下有这个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甚至处理得比他们还要好。
墨野细细回想起来,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两年前殿下还是一个受众人景仰的天潢贵胄,陛下膝下的金枝玉叶,从未吃过苦,用的穿的皆是上等。
可这一切的变故生的太快,快到眨眼不及,一瞬晃过,五皇子‘彬觞’与四皇子‘彬轩青’双双联手,杀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他依稀还记得那一晚琉璃宫灯火透亮,龙椅上自封为王的彬觞脚下就躺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先帝。
手持利剑率领反军的彬轩青杀了所有公主,挟持着他家尊贵的殿下跪于琉璃宫一片血海之地。
那晚,他家殿下自动放弃了太子之位,放弃爵位,放弃贵族的身份,自愿从商,永不踏入皇族,才换来了玉鸢宫上上下下,上百仆役的性命。
他家殿下排行老三,是周贵妃所生。
周贵妃尚在人世之时,便深得先帝喜爱,即使后来重病离去,他家殿下仍然没有因为生母的离去,而受到皇帝陛下的不待见。
那一晚动荡不安,当时他过的也不安宁,到处都是刀剑摩擦的声音,腥风血雨难以平静。
听其他当时在值夜班的是士兵说,二皇子殿下‘彬炎’身负重伤,被亲信救走走,至今下落不明。
大皇子殿下被废,如今仍然被关在寒冷的地宫,过着如同畜生一般用嘴刨食的生活。
这一切,墨野不敢告诉给自家殿下,就凭自家殿下与大皇子的关系,他生怕殿下知道了,会义无反顾的奔赴回皇宫,去救大皇子。
片刻后,一脸失望的梁羽辞只能用木盆端着半盆水回来。
“殿下……这岥止城穷的连洗澡水都没有……”
三人凑着一盆水,瞧着那在木桶里还晃悠着的水波,终于明白,并不是这儿的城主不待见外客,而是这漫天的黄沙总是会挑各种缝隙,吹得满屋子都是灰尘。
水这种稀缺的东西,用来解渴都算矜贵的了,哪能用来打扫卫生?
“既来之则安之。羽辞,墨野你们赶路也辛苦了,都去休息吧。”说着,彬鸢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两只白润的手臂,双手捧起一瓢水泼在脸上,清爽透彻。
两人闻言没动。墨野抖了抖黑色的外套,往桌子旁的一个凳子上一坐,将腰上的宝剑解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布,细细的擦拭着刀刃。
一文一武还是有差距的。
墨野从小入宫参军,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分配给彬鸢当了护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一个看门的护卫,成了一个贴身侍卫,可见得不容易。
性格大大咧咧,仍然没有摆脱世家公子俏皮气的梁羽辞显得有些不同,他是半道上勾搭上彬鸢的。
两年前皇城移主,他的父亲也在那场浩荡中死去。
原本应该被株连九族的梁家,也在那场浩荡当中阴差阳错被废太子所救,这才有了梁羽辞死皮赖脸总想着报恩的跟随。
入夜后,岥止城夜晚特有的声音变得明显了许多。
那是风沙吹过树叶、磨过沙石、横过山谷、卷过屋檐时出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