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很大,风轻轻一吹过,整片林子只听得着沙沙的树叶摩擦声。
彬鸢招呼着巴依满进入凉亭坐下,为他斟满茶,片刻后才询问:“巴依满,今后有何打算?”
巴依满没想到彬鸢会问这种事情,一时紧张,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支吾吾的说:“暂……暂时不知。”
“那可有打算回岥止城?”
“殿下为何这样问?”
巴依满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以为自己要被赶回去,顿时拽紧了双腿上的布料。
“其实是这样的……”
彬鸢不知怎样去说,想了片刻,才旁征博引。
“经商之路,艰苦难行,我总想了许多,全凭我一人之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绫罗绸缎带去他国。你们还年轻,又熟知南蛮地界,我想给予你职位,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可好?”
眼眸相望,巴依满不懂内心翻涌的情绪到底名为何素,只想着快点找借口拒绝,他不想被殿下抛弃。
不管是往事还是今日,他总是一人踽踽独行,没有亲人、没有伙伴。
亚牯城主找到他时,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在牛棚里喂牛的小奴,拿着最低的月俸,住着最差的土房。
每日早起晚睡,还得受视钱如命土财主的欺辱。
他以前的雇主是一个肥头大耳的浮桑国逃犯,在国内犯了事,害怕衙门官府追杀,便携带着不义之财来到了岥止城。
他的母亲将他喂养长大后,死在了雇主的手下,女奴的孩子依然是奴隶,巴依满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任劳任怨踏上母亲的道路。
最难熬的那一段时光,他曾想过要一刀宰了那狼心狗肺的雇主,这样的想法刚萌芽,亚牯城主便找到了他,用半吊钱将他买了去。
那时,他并未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只当是从另一个雇主换了一个同族的雇主。
直到见着彬鸢后,他那茫茫无措自欺自哀的想法才被撩开了一丝曙光。
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彬鸢被这孩子地举动吓了一跳,上前搀扶,却怎么也拖不起来。
“你这是做甚?巴依满,若是不愿,说出来便是,不必委屈自己。我知道,这条路对于你来说还是太年轻了,我怎会如此狠心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起来,听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闻言,巴依满抬起了头,却依然双膝跪地,不肯动摇。
他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殿下话里的意思,但却不敢直言询问,紧抿的嘴唇,不一言。
见他这倔强地举措,彬鸢只得细心开导。
“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把商铺开大,开的很远。但这世上那么多国家,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走得那么远,就像我想在南蛮国贩卖我们的货物,可这一来二去,运送实在是太累太耗费银两,若是你愿意带着钱与货物去南蛮,当一个老板,这样岂不是方便许多?”
巴依满还是不明白,如若自己当了老板,那殿下怎么办?
“那殿下呢?”
彬鸢拍了拍少年宽敞的肩膀,终于将人拉了起来,松了一口气的解释。
“我当然是在你们没有货物的时候,让人把货物送过去。我不单单要送你的货物,还有其他地方,许多许多人的。”
“殿下不只开一家店?其他国家也要?”
巴依满内心有一股不舒坦,但也不知为何,并未深究。
“这是当然,根据不同国家的需要,货物也会适当的调整。就好像,岥止城更需要耐旱一点的种子,那么我们可以把蛴魑国的种子运到南蛮。”
巴依满现在明白了过来,却对离开这殿下有些依依不舍。
“感谢殿下教诲!”
“这并不算教诲,只是一种买卖。别人需要,那么就把他需要的东西弄过来就好。天地之间相隔甚远,普通人哪里可以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我们只是相当于搬运了其他地方的货品。”
彬鸢灿烂一笑,数日来被病痛折磨的心情也开朗了些。
巴依满其实是比较痛恨浮桑国人,他的母亲是死在了一个浮桑国雇主的手中,他的前半生也是被浮桑国雇主摧残至心,他无法不痛浮桑国人,却不恨彬鸢。
他甚至非常喜欢彬鸢,他觉得他家殿下一点也不像一个浮桑国人,殿下没有浮桑国人的阴险狡诈、贪得无厌。
他有时候想,如若有一天他终于有能力可以为母亲报仇雪恨,铲除那个恶魔一样的国家,定然不会伤害殿下一分一毫。
墨野解决了厨房里失窃的事情回来后,硬是没有在院子里找到彬鸢,走过门廊拐角一看,那不老实的殿下竟然要独自一人晃悠,晃到了荷花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