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娘摔断了骨头,人近乎半死半晕,黄家人过去救治时,黄姑娘神色恐怖异常,不知是痛还是恨,眼神冒毒火,唇齿不停颤。虽说此事是黄姑娘有心伤人在先,跑马失足在后,李府人没找她就不错了,但是黄姑娘只把李丫头彻底恨上,一心要杀了人报仇。
这位黄姑娘的心性不同一般人,她出身好,又十分自信美貌,因此常出轻狂言论,待人接物相当大胆,凡有需要,不论对方何人,不管熟不熟,都敢直接开口,从不怕人,只是对方若不给面子,这位黄姑娘便当场咒骂,轮番找茬,怀恨在心,不休不止。按照以往行事惯例,黄姑娘想打一个看不顺眼的小丫头都不会过脑子,管她谁家的,先把痛快吃到再说,只是没想到今天踢到铁板,碰到了狠角色。
浩然也知道黄家人一点道德廉耻都不讲,所以雅俗还没回到家人这里,浩然就已经唤自己的另外几名扈从过来,命他们赶紧布人。
郭氏见自己女儿摔马,一蹦三尺高,连忙跑去救人,德寿侯府的仆从一通忙乱才找到个担架抬走了大小姐。其余德寿侯府在场的主仆包括黄姑娘的父亲黄大官都跟着回去了,但计上心来的郭氏却没陪着女儿一起回去,而是立刻带着十几个心腹婆子过来,准备找李家人索钱拼命。
这边二爷提前布置了人,郭氏一群还未走近李尚书跟前儿,就被几十名手持刀棍,着装整齐的彪形护卫给拦住,跟着郭氏几个婆子顿时就怕了,但郭氏不认怂,第一招就是嚎天吼地的疯骂不已。
二爷布置的护卫各个训练有素,郭氏再骂,也休想越雷池一步。郭氏自恃身份,骂着骂着便上前揪打护卫。尚书府的护卫又不是德寿侯府的人,见此顿时不客气了,明面上不还手,但用力把人甩开,叫对方吃些暗亏总免不了。郭氏闹半天,除了摔几个难看的跤,一点便宜没占,最后只得在家仆的劝慰下愤愤回去了。
凌国公见此情形,就带着儿子隐隐而退,两头都懒的得罪。凌国公既不愿和浩瀚家族有任何冲突,也不想杠上黄侯爷那个老痈疽,无论到时候谁找上自己,都撇往另一家头上就是。
韩姑娘见方才还健全神气的黄文欣突然这般凄惨下了场,着实害怕,万分庆幸这事没生在自己头上。再看看李丫头,此时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忽觉得这丫头年纪虽小,心却够狠,顿时不敢惹了。
郭氏被隔开的大老远,也弄得很难看,雅俗和三友虽因郭氏叫骂的厉害,知道郭氏找麻烦的事,但兄妹俩都没把黄家人当回事。浩然其实也不太把黄家人放在眼里,不过二爷的心思和孩子可不一样,浩然被官场修罗道锻造多年,也清楚黄侯爷的为人,他在人前保持形象正派,却放任子孙为非作恶而不管,今日黄家人一个个的反应实在无耻至极,凌潮旭又和自己反目多年,根本再无半丝情谊可言,还有昌邑侯府那群人也不是省事的。浩然本不想和德寿侯府有牵扯,黄侯爷虽说活不长,但哪怕就剩一口气在,也必须得谨慎提防,毕竟这老家伙大把年纪已经不怕和谁玩命了,侯府的爵位一时间也废不掉,人都不沾惹,自己也不愿先做能人,偏偏人不惹事事惹人,今日事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这场由兴国公府主办的击鞠盛会,赛程排足三日,看了整整一上午,下午精彩继续,不过尚书大人要带侄女回去吃饭,成国公府离此击鞠场较远,下午想来时间也不便,观台前的诸多官爵家眷也要回家,有的下午可能会过来看,但是家中有事务的下午一般就不来了,多会选择明日上午起早再来。
尚书大人自然要把侄子三友给带回去,这小子老是带着外面的“猪”来拱家里的“白菜”,太不像话了。尚书大人喊三友的时候,三友还磨叽的很,心里也确实知道二叔没好事。尚书大人不管,直接笑容满面的过来萧侯爷这边,“请”侄子跟自己一块回去。萧侯爷知晓尚书大人来意,一再的“客套”,尚书大人就更“客套”,不过三友还是得带走。三友无奈,只得跟着叔叔一块儿回去。
浩然把侄子侄女带到高山景行堂门口,远远看见大哥浩瀚坐在里面等着,三友不敢进去,急着说自己要入敬。浩然直接笑着上前说:“三友啊,你今天就是吓尿了裤子,都得给我进去。”说着一把揪住侄子的衣领,把三友直接给拽进高山景行堂,用力甩在大哥面前,三友向前踉跄了几步。
三友心里暗暗腹诽二叔,“谁说我吓尿了,我才没你那么没出息呢,十三岁还尿床。”然后对爹笑一笑。
浩瀚看到这一幕,都猜到大概生什么事了,所以必须得听听细节,若是三友太不像话,今天就狠狠给他一顿板子,绝不轻饶。
紧接着张夫人也从里面出来了,浩然站在后面笑看三友,浩瀚也看着三友,三友自知大祸临头,索性先制人,来个恶人先告状,于是直接往地上一跪,万分委屈的说:“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二叔他是长辈,可他也不能总是欺负我呀!”然后就心虚没词了,三友知道这是二叔爱用的招,本来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可惜又没见识过二叔的本事,今天突然表演,有些学艺不精。
不等浩瀚开口,浩然笑着先问:“我怎么欺负你了?说来听听。”
对付的毕竟是二叔,三友极其谨慎,就小心翼翼的说:“我只是会错了二叔的意,二叔后面就给我脸色瞧。”三友打算按照今天故事的进展来编下去。
“我到现在都没说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你会错了?”浩然追着问侄子。
一句话把三友问卡了,浩然紧接着来一句:“别跟我说,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错了。”
三友更说不出来话了,浩然继续来:“反正都会错了,究竟是真会错,还是假会错,这才是应该关心的,别又跟我说,我在关心真假的时候,你还在想对和错。”
三友都快被绕懵了,浩然还继续:“你今天干的事就没有对的,到现在连老实点都不肯了。”
“本来只是逗妹妹,后来还敢坑叔叔,这会儿连你爹都敢骗了。”浩然笑着说不停。
三友自知不敌,不能再给叔叔说了,于是连忙坦白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二叔,你别说了,我坦白,行了吧!我今天就是想带妹妹和兆辉打一场马球,说几句话而已,所以才在击鞠场装肚子疼,缠住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干嘛这么不给我面子。”三友说完都觉得郁闷,自己当一回月老容易么。
浩瀚听完又怒了,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爱当媒人的儿子,比爹妈还急着把妹妹嫁出去,正准备火。还没等浩瀚火出来,浩然又问三友:“还有呢?”
三友觉得奇了,分说:“还有什么?我也没干什么呀!”
浩然听完说:“你都做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马虎大意。”接着抬头对大哥大嫂道:“大哥,大嫂,我们今天在马球场上,和德寿侯府的人有了冲突。”
一听这话,张夫人忙问怎么了,德寿侯府如今当家的人,臭名昭着,离远远的最好,还有黄侯爷那个老东西只会护短,是非不分,更不要打交道了。浩瀚也催着弟弟快说。浩然道:“雅俗在击鞠场上受到德寿侯府姑娘的暗算,马匹受了惊吓,雅俗被马给甩了下来,险些要受拖拽踩踏之伤,好在孩子最后没事。”
浩瀚和张夫人一听心都提到嗓子眼,连忙看看后面的女儿,三友也惊跳起来,大声说:“爹,娘,那姓黄的女的,她第一次可不是要打马匹,我和兆辉看的很清楚,她是准备要打妹妹的,只是妹妹马跑得快,没打着妹妹,才打到马身上去的。”
三友话一说完,满堂都受惊了,这一幕浩然也不知道,浩瀚听见第一次三个字,难不成还有第二次,正要开口问,哪知三友嫌说的不痛快,就继续:“好在二叔救下了妹妹,可那姓黄的居然还敢回来,又把二叔的马也给打了,二叔和妹妹当时都骑在马上,马还了好一会儿狂呢!今天真是太险了!”
浩瀚和夫人听完都要吐老血,简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了。三友说完后,见爹娘没心思收拾自己了,索性接着来,说:“更匪夷所思的是,妹妹和兆辉后来一起上场,都快赢了击鞠赛了,那姓黄的眼看要输,居然不管打马球了,直接骑马追着妹妹打,当时马球场上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们不知道,我今天看那姓黄的和她娘干的事,简直比什么都有无耻。”三友索性把事情形容的恶劣点,毕竟今天亲眼所见的这些是真恶心。
不等浩瀚接口,三友又想到了,这回痛快的说:“好在妹妹聪明,把那个姓黄的引到木栏前,让她摔翻马,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女的摔断骨头是她活该,不过姓黄的她娘后来居然还有脸跑来找我们麻烦,二叔的人把姓黄的她娘给挡回去后,她娘还在击鞠场上扬言定不会放过我们呢!”说到这,三友突然就不想说了,得防着这家人报复才是当务之急。
二爷看三友终于上道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浩瀚顿时勃然大怒,直接呵斥道:“三友,你怎么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一点条理都没有,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二叔和妹妹今天怎么被人算计的,你给我从头说,说清楚。”
呵斥完,浩瀚就叫浩然先坐下,旁边有泡好的茶,张夫人立刻给二叔倒了一杯,也叫女儿坐下来,给女儿也倒一杯,然后大家都坐等三友详细道来,看样子三友确实知道的最多。
三友见讯问变成询问,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来讲故事,事时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极尽所能的将德寿侯府、昌邑侯府和勋国公府全部的潜在威胁都想到,声情并茂,手脚并用,抑扬顿措,气势如虹,这么大的高山景行堂明间,竟不够三友表演的,浩然一边喝茶,一边笑着欣赏侄子的口才和表演……
三友说累了,就自己倒茶喝一口,然后继续说……
除了浩然在笑,浩瀚和张夫人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今天若不是弟弟护着,那宝贝女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勋国公府和昌邑侯府都是顾着脸面的人家,可德寿侯府不一样,且不说那个行将就木的黄侯爷简直不分是非,其余的,也是个个贪财无耻,尤其那个郭氏,嚣张愚蠢的名声满京皆知,黄大官的儿子一直没娶到媳妇,头几年外面就传,郭氏专挑有钱有势的人家姑娘给儿子说媒,见了面三媒六聘先不谈,先给人家姑娘立上规矩,要求进门后必须如何三更捶腿的伺候婆婆,五更倒茶的伺候相公,大架子一摆,张嘴就把人吓跑,最后说不成就出去乱坏人家姑娘名声。那位黄姑娘听说长的不错,但是名声可不怎么样,都说尽得郭氏真传,既泼辣又狠毒,可没哪个体面人家愿意要,官职低的就更怕引狼入室后还惹不起,黄家人心却大的很,不是高门显贵断不肯联姻。
三友好不容易表演的告一段落了,浩瀚和张夫人听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想不到还有人胆敢这么明目张胆算计自己女儿的。按三友今天说的,再依照黄家人以往干事没有底线的做派,回头确实有可能找上自家门来索钱拼命闹事。
成国公府虽不把德寿侯府放在眼里,但是书生最怕无赖,君子不敌小人,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友话一说完,浩瀚即刻就出去布置各处防卫,也给女儿再加一层护卫。张夫人招呼二叔吃饭,也没人关心要怎么收拾三友。
三友反而有些担心妹妹,于是吃饱喝足后,下午又去找兆辉商量要事了。
相比成国公府的和谐一心,昌邑侯府则是另一番勾心算计。
坐在车里的韩姑娘想着那支金钗最后落到李丫头手里,满心恨新杰没用,不能给自己赢来,看着手里只一把玉背金梳,是左也恼,右也恼,回了府先一阵打人骂狗。
凤薇的祖母钱老夫人听说孙女新得了把金梳子,立刻派人来取,说上屋里的梳子都咬头,让凤薇把金梳子送来试试。
这样的事在韩府天天有,老侯夫人贪财无度,整日死盯着几房儿媳屋里,一见有好东西就立刻派人来要。凤薇没想到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自然舍不得把金梳子给出去,就给了把羊角梳子代替,无奈钱老夫人目标明,耐心坚,一顿饭的功夫派人四五回来催,各种理由,就是要拿金梳子去试试,先是哄,再是劝,然后拿孝道压,后来就是钱老夫人亲自带人来连骂带要,让凤薇表孝心,最终给弄走了。
受了欺的凤薇满心不甘,跑到母亲凌夫人屋里又哭上一阵子。凌夫人也被婆婆坑的日子艰难,老太婆天天闷声不响,可自己小厨房这边只要一弄什么好东西,婆婆那儿立刻传来不是头痛,就是脚病,紧接就派人来小厨房搜寻,看见好汤好肉立刻端走,这样的屋檐下长日过活,哪个都练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母女俩合计了好一阵子,如今手里银子短,要买好些东西接不上,眼下还是只能从勋国公府想办法,可勋国公府当家的高夫人与凌夫人不睦已久,也只能从新杰身上下手。于是凌夫人又让凤薇去找新杰,让把新杰哄来侯府住着,跟表哥一起学刀棍功夫,这样三不五时的让新杰跟他爹娘要些花用银子来,理由也顺当。高氏虽然花钱抠搜,但对新杰那可大方的很。
凤薇知道母亲算无遗策,立刻依计行事,接下来几天连去了勋国公六七趟,最后硬是和哥哥一起把新杰哄来昌邑侯府住下,虽惹得新杰和舅舅大闹一场,但也从舅舅手里揩来一大笔银子。
凌氏母女把新杰哄来后,如当人质一般牢牢控在手里,派人早晚紧盯,寸步不离,无论新杰和任何人商议任何事都要过问,一现新杰有别心,就立刻劝哄诱导,让必须留在自家。除此之外,每隔三五日就让新杰向他家催银子。高夫人生活节俭,却被这个胳膊肘总往外拐的继儿子和那对讨债母女吃的够呛,后来不到半年时间,66续续被韩家要了五六千两银子去。这些都是后话,此处闲言不提。
郭氏女儿残了自不会罢休,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