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心情好时,喜欢一善事。”茉娘哼了一声,指了指玉浅肆,手指差点戳到她眼睛里:“你啊,运气好,老婆子我今日十分畅怀。”
“也不怕成了东郭先生?”
茉娘仰头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矮屋里回荡。良久,她又低下头继续清理伤口:“老婆子的屋子里就这些东西,若有人真的想拿,几个破碎铜板,也不值当去同他争执拼命。老婆子瞎了眼,救了人,他拿了东西,也不至于对老婆子下毒手吧?”
“您倒是看得挺开。”
伤口终于被清理干净了,玉浅肆松了一口气,并未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何不妥,只觉得半个背都跟着灼痛,想来是那些苔藓没挡住脏泥,感染了伤口。
茉娘又爽朗大笑:“你这姑娘说得倒是不错,老婆子我啊,唯独这点好,遇事看得开!”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黑洞洞的眼眶,玉浅肆道一声抱歉,看着面前只能通过嘴巴表达情绪的茉娘,有些心酸,更多了些敬佩。
茉娘拍了拍她:“好了,你休息休息吧,钱给我,我去抓些汤药来。你放心,老婆子时常去买药,没人会问老婆子的。”
玉浅肆赶忙将整个钱袋子都递给了茉娘,茉娘将里面的钱倒在桌上,将钱袋子塞回了她怀中。只在那堆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并铜板。
茉娘离开后,玉浅肆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四周,这矮屋虽破旧,却也被收拾得十分爽朗干净。
一应物是都用棉布包了边角,桌椅下也都上了木楔,一如身下的竹椅,周周整整地被卡放在固定的位置上。
玉浅肆摇了摇头,竟无法从这屋子里的陈设判断出茉娘的营生,倒像是间老旧的客店。
正思索着,就听到了茉娘竹杖的声音。
这么快?来时倒没有心思留意,这附近难道就有药房?
茉娘哼着曲子摸了回来,摸进来给她扔来一包热乎乎的肉包,又摸了出去,坐在窗下,起火煎药,好不热闹。
“茉娘,您心情不好时,都做些什么?”玉浅肆吃着肉包子,抬头问窗外。
她脖颈处的肌肤可见,茉娘的年纪并不大,可双手枯糙灰黄,像是惯常使力气的人。
自称老婆子,却对典故并不陌生,言谈竟也像个读过书的人。
茉娘又哈哈笑起来,想起了自己方才“心情好行一善”的话,只觉得这女子格外有趣。
“老婆子什么都做。”茉娘摇着手中的蒲扇,没留神挨到了药炉上,差点烧着了自己。
“活人死人,只要有人找,老婆子我都愿意干。”她扔掉了蒲扇,扯了块衣角扇起火来:“之前啊,十里八乡义庄守人的饭菜都是我做的。一天一个来回,不耽误事!不过现在不成了,我也不喜欢了。”
“还是我来吧。”玉浅肆起身移到窗外,捡起地上的蒲扇,想到她方才所言:“因为怕死人?”
“死人有什么可怕,老婆子怕的是活人!”
茉娘靠着墙,鬼鬼祟祟道:“他乡病死,倒也好说,可那些横死的人啊,总会有些麻烦。跟这些事打交道,也容易惹上麻烦。就比如说龙源城外靠近皇陵的那个镇子,有座木桥的那个!那镇上的人此前就因那条河如何搭桥起过争执”
玉浅肆手中的蒲扇停了停,她去过那个镇子,就在两日前。
或许是茉娘本就健谈,也或许是她今日兴致不错,直到玉浅肆喝完了药,迷迷糊糊地坐回竹椅上,茉娘还在给她讲述着那个镇子上曾经发生的一桩命案。
汤药下肚,浑身暖洋洋,早前吃的肉包也化作了绵柔的小曲,催她缓缓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