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祝思嘉院前传来春月的一声尖叫。
“晏公子。”春月看着摇摇欲坠的晏修,惊魂未定,“您怎么又来吓我一跳?”
上回是在后门坐着,这回又跑来夫人院门前跪着,而且瞧他那凄惨模样,都不知在这里跪多久了。
晏修勉力一笑,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咳、咳咳……春月姑娘,嫂嫂她可消气了?”
春月忙摆手:“您误会了,夫人的脾气向来很好,更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怎会动怒至此?况且,她也没让您跪下向小少爷赔罪啊,您快些起来吧。”
晏修拒绝道:“我要等嫂嫂真正消气了,我再起。”
春月犟不过他,急得跺了跺脚,跑回了屋里,把此事告诉了刚起身的祝思嘉。
祝思嘉满脸惊诧:“他当真还在外面跪着?春月,快帮我找件披风来。”
乱了套了!晏修再怎么转了性,也不可能轻易为一个小辈的事就软下双膝,况且天下如何有父跪子的道理?
若日后他想起此事,恐怕要把自己给千刀万剐。
祝思嘉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她边系披风边往外走,命春雨去请大夫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叔嫂之间相处的礼仪讲究了,得赶紧请人看看晏修的腿才好。
……
晏修房中。
大夫替他把了半日的脉,沉默不语,直到收了手,才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位公子的双腿因着座垫的抵挡,倒没什么大碍,上些活血化瘀、消肿的药即可。只是他身上的外伤,还有……”
“罢了,这位夫人,请您借一步说话。”
大夫终究是不忍在晏修房中,当面说给他听。
院中,祝思嘉担忧问道;“大夫,我小叔身上究竟是何病症?”
大夫又叹口气:“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人,脉象居然如此涣散,有衰败之症,如枯木朽株。这位夫人,家中要随时做好准备啊。”
祝思嘉:“什么准备?”
大夫:“丧事。”
祝思嘉头皮麻:“怎么会如此?他不是、不是受了些内外伤而已吗?先前请来的大夫都说过能痊愈,为何会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大夫:“您若不信老夫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可无论您换谁来,结果都一样。”
就在祝思嘉和大夫院内交谈时,犣奴吃完早饭,抱着笼油纸包裹的煎包钻进了晏修屋子里。
晏修正掀开衣袍,给自己双膝上药,轻巧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稍一抬眸,就见双眼泛红的犣奴缓缓走到榻前,手里还紧紧抓着什么。
犣奴把煎包递给晏修:“叔父,您吃一口吧。”
他的手心都被烫呼呼的包子烫红了。
晏修接过犣奴手里的包子,一把把他抱到榻上同坐:“起这么早啊?谢谢犣奴,等我上完药再吃。”
犣奴抽泣道:“您可一定要吃啊。”
晏修欣慰轻笑:“犣奴怎么还哭了?”
他这一问,犣奴就哭得更厉害:“叔父对不起,昨晚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吃才闯了这么大的祸,娘亲和我真的没有要责怪您的意思,呜呜……”
晏修:“那你娘亲怎么说?”
犣奴哭得伤心,身子倚着晏修:“娘亲说,我以后要是再因为贪吃,吃成一个大胖小子,闯了祸,她就再也不许我吃饭了。”
看来裴玉曦也没少教导自己的儿子。
晏修垂眼看了看,犣奴和大胖小子,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现在个子矮小,所以是小胖小子。
“别哭了,这件事过去了。”晏修上完药,整理好衣袍,从油纸里挑了个冒红油的煎包递到犣奴跟前,“犣奴和叔父一起吃,把烦恼都吃进肚子里。”
那可是后厨大娘亲手做的羊肉包子啊!
犣奴舔了舔嘴皮,摇头拒绝:“我不吃!说了不吃就不吃!”
晏修直接掰开,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逗他道:“当真不吃?”
犣奴索性把脸捂上,见不到闻不到他就不想吃了。
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犣奴问晏修:“叔父,话说昨晚你为什么要去下跪请罪啊?是有人叫你这么做的吗?”
真奇怪,娘亲昨晚明明带着自己一块睡的,根本没再见任何人,总不至于是趁自己睡着了,娘亲专程跑来数落叔父一趟的吧?
可问了娘亲,娘亲说她没有,难道她在撒谎?
大人真讨厌!就爱撒谎,他要自己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