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租下这家铺子后,祝思嘉和碎玉付完钱,晏修却迟迟未归。
“方才见他进去,一直未出来。”碎玉望向茶楼方向,不免担心,“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
祝思嘉撑伞跟上了他:“阿兄,我也去。”
到茶楼里,二人向店小二打探一番,得知晏修竟挑了个雅间入座,并未离开茶楼。
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他们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去往晏修所在的雅间。
雅间里,晏修正亲手煮茶,静待方才点的菜品上桌。
煮茶的器具摆放在他跟前,虽没有他在宫中的数目繁多,但也齐全。
见祝思嘉二人推门而入,他连忙起身,微弯腰身,恭敬问好:“嫂嫂,裴兄,你们也来了。”
泥炉上的紫砂壶热气腾腾,出阵阵咕噜水声,清甘的茶香清心静气,许久没再见过他亲手煮茶的情形,祝思嘉脑海里全是曾经——
曾经,不论是西京的春夏秋冬,她总会和晏修在百忙之中抽得时间独处,而后他会带着她、手把手教她,如何煮出各种时节最适宜的茶。
再见旧时光景,眼前人也是当年人,祝思嘉忽地鼻腔一酸。
“小叔煮茶的手艺,倒是不赖。”
祝思嘉在晏修对面坐下,认真观摩晏修手上的动作。
晏修把第一杯茶盛出来,推到祝思嘉桌前,笑道:“嫂嫂谬赞,不过是些皮毛功夫,我虽失去了记忆,但做起这些风雅小事来,倒十分顺手。或许从前,我在家中也做惯了?”
他的目光只有好奇,而非试探。
碎玉的手指藏在桌子下,闻言,轻轻伸出去,点了点祝思嘉同样垂放在桌下那只手的手背,示意她大胆回答。
祝思嘉立刻意会:“嗯,从前听夫君提过一嘴,说你极爱茶,只是我未曾有过口福。”
晏修客气道:“那嫂嫂今日可得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几人说话间,晏修方才点的菜肴也乘上了桌,碎玉忍不住问他:“你哪儿来的钱?”
他记得方才忘了给晏修钱了,晏修居然敢大摇大摆地进店点单。
晏修理直气壮:“我没有钱,这不是等你们过来付?”
这天经地义的性子,实在是太过熟悉,
祝思嘉险些呛茶水,她捂唇笑道:“那若是我们没来呢?你不怕店家说你吃霸王餐?”
晏修眨了眨眼:“嫂嫂是不会不管我的,对吗?”
碎玉看得心烦意乱,抢过晏修的筷子,拣了块鱼,一把塞到晏修嘴里:“食不言,寝不语。”
晏修猝不及防被他塞了口西湖醋鱼,难以形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还没嚼两下,就赶忙拉过自己身后的陶盂,以长袖掩面,把嘴里的鱼块全都吐了进去。
祝思嘉看得直皱眉,却也疑惑,难道他失忆过后不喜欢鱼肉了?
待晏修漱完口,缓过劲,祝思嘉问他:“小叔,你不是很喜欢吃鱼吗?今日这鱼不合你胃口?”
晏修讶然:“难为嫂嫂还记得我爱吃鱼,这道西湖醋鱼,方才还是我询问过小二点的,说是余杭特色,亦是本店招牌。”
碎玉阴阳怪气道:“这道鱼不是你自己点的?现在又吐出来,晏公子,你太难伺候了吧。”
没等他合上嘴,晏修就效仿他方才的行径,夹了块鱼肉,直直塞进他嘴里:
“裴兄不若也尝一尝,便知其滋味了。”
真是当场有仇当场报。
入口是铺天盖地的土腥味,还有湖水腥味——总之,碎玉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鱼。
晏修塞给他的那一块,还有大根的鱼刺,碎玉的反应比晏修方才还要激烈。
待他把鱼肉吐干净了,还咳了许久,眼睛都红了,甚至看向晏修时洋溢了几分杀意。
再看晏修,面上依旧挂着悠然的笑。
祝思嘉生怕他二人当真动气手来,把人家的店都给拆了,慌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道鱼,我也尝尝是怎么回事。”
若说她来西湖必做的几件事之一,除却开茶楼外,就是尝一尝大名鼎鼎的西湖醋鱼。
祝思嘉不比他们两个正锋相对般鲁莽,她捡起筷子,轻轻挑了鱼腹上最肥美、无刺的一小块,缓缓送进了嘴里,端的便是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