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啊”一声,低声道:“夏隋侯?”
见宋羊自己猜出来了,程锋点点头,“是。还吃吗?”在程锋眼中,养胖宋羊才是最重要的。
“……”宋羊微微叹气,他确实不想吃了。
他心里有紧张,有不安,有感慨,五味杂陈,自己都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在见到夏隋侯他们之前,宋羊并不期待,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对“父母”失望了。
龙应台说过,所谓父母子女,就是缘分一场,宋羊就当自己与父母无缘,好在他也平安健康地长大了。而现在他有程锋、有自己的家,认不认亲什么的,他不是很在意,故而知道程锋在调查他的身世,他亦很少过问。
但见过夏隋侯他们后,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宋羊心里陡然就期待起来。近乡情更怯,他心里全是怯生生的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有些可怜,程锋一直看着他,看得心都要碎了。他将宋羊搂进怀里:“若是不想见他们,那就不见了。”
“……不是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宋羊想到安湘跟他说话的时候特别温柔,小学时他去同学家玩,小学同学的妈妈特别温柔关切,宋羊当时非常羡慕。
没有人在他出门后目送,没有人会惦记他的生辰,也没有人担忧他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他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甚至在末世中也能苦中作乐地想:得亏小爷自立自强,不然哪里苟得住?
但总说着无所谓的人,真的无所谓吗?
程锋没有说什么,轻轻拍着宋羊的后背,直到宋羊从暗色的过往回忆中抽离。
“程锋。”宋羊歪着头靠在程锋肩膀上。
“我在。”
“他们怎么会来?”
“赵锦润说的吧。”
“哦,也是。”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宋羊才抽抽鼻子重新站直身体,“我们回去吧。至于他们……”
宋羊挠挠头,“顺其自然吧。”
程锋万事都顺着他,“好,我们回去吧。”
“嗯!”
这晚,程锋以为宋羊会睡不好,宋羊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宋羊却沾床就睡了。
程锋在微弱的光线下望着宋羊的睡颜,默默道:谁也不能带走你。
另一边,夏隋侯一家几乎是彻夜未眠。
安湘两眼通红,止不住哭泣。她出自习武世家,从小就被教导有泪不轻弹,她坚强又飒爽,嫁到京城后很不习惯,元荆舒纵着她,两人常常去野外骑马,是一对京城人人艳羡的伉俪。但安湘的意气风直到失去第一个孩子便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孩子,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和丈夫甚至都做好了孩子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准备,没想到多年都没有消息,突然间却峰回路转。
从恺和那得知赵锦润所说的事,起初夏隋侯夫妇是不信的,但他们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当时镇上正在审查宋家灭门的惨案,来调查的人在府衙外远远地看见了来接受问询的宋羊,那一面,犹如一石惊起了千层浪。
得到消息后,夏隋侯夫妇马上想亲自前往大溪村,只是京城局势紧张,又突然生了安丛的那件事,他们无法脱身,才拖到了现在。
“别哭了,他看起来很好。”元荆舒安慰道。
“那还不是多亏了程锋!”安湘又哭起来,“那个宋家都是什么人哪,可怜我的孩子,被他们那样磋磨!”去调查的人如实地说了宋家的惨案,宋羊在堂下做的供述也一五一十地呈报,安湘听的时候就哭得晕过去。
“挨千刀的,遭报应都不够!我多想把他们千刀万剐!给我的孩子报仇!”
元荆舒长叹一声,“好在孩子有自己的造化。”今晚第一眼看到宋羊,他就知道,是他和湘儿的孩子。湘儿说得没错,孩子过得很好,比他们想象的要好,这都多亏了程锋。
“你说羊哥儿能不能认我们?”安湘心如刀绞,他们在宋羊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出现,如今宋羊身边已经有了最亲近的人,还会愿意认他们吗?宋羊会不会怪罪他们呢?
因此,安湘、元恺和才遮住面庞,小心翼翼地接近宋羊,生怕宋羊不接受。
“他知道后会不会多想?恺和才跟他相差两岁,他会不会觉得爹娘不在乎他?”
“不会的,我看羊哥儿是个好孩子。”元荆舒搂住妻子,当初宋羊不见后,湘儿一直陷在自责的情绪里,好在他们有了恺和,安湘才又重新振作。“你说这种话,小恺要伤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恺也是我的儿子。”安湘朝丈夫胸口擂一拳。
“行了,眼睛要哭坏了。”元荆舒为妻子擦去眼泪,“咱们多跟羊哥儿接触几天,如果他不认,咱们就悄悄照顾他,不过我觉得羊哥儿会喜欢咱们的,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可高兴了。”
“真的吗?”
“当然。”元荆舒没说的是,他觉得儿婿好像已经认出他们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