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跟着在田里泡了半天,腰酸背痛,脸色也白了几分,但他一点儿苦都没有喊,倒是程锋心疼他,让他回去休息。
宋羊不肯,说话间,忽然有人奔走呼喊,说村长让大家都去村祠前的广场集合。
村民们对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惊讶,宋羊搞不清状况,程锋拉着宋羊让他坐到树根上,蹲下身子给宋羊擦脚,一边解释:“村长在大雨淹田后就进城去问灾田补贴的事,应该是回来了。”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宋羊不自在地动了动,耳尖红,“我自己来!”
“别动。”
程锋地大手轻易地扣住了宋羊的脚踝,仔仔细细地擦过脚底板和指缝,这套动作其实和一旁的陈家媳妇给小陈宜擦脚是一样的,但宋羊的脸皮突然就薄了,受不了地抢过布巾,胡乱地擦了擦便穿上鞋子。
有人酸了一句“哪有汉子给双儿擦脚的”,但大部分村民都是善意的打趣,陈二娘更是笑得一脸欣慰。
众人三三两两赶往小广场,已经到的村民聚在一起说话,气氛因为雨停了而轻快了不少,但村长陈长柯的表情不像是有好消息的样子。
宋羊牵住程锋的手,程锋的手很凉,宋羊便连他另一只手也握住,两双手紧握着汲取彼此的温度。他有些庆幸,程家的田都是租出去的,程锋平时打猎收入尚可,之前卖水果也赚了一点钱,不然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如果折损了这些收成该怎么办。
等人都差不多来齐了,村长大声道:“都静静。大雨不止淹了咱们这里,朝廷会放灾田补贴,不过——”
陈长柯顿了顿,看着一张张期待的脸,有些不忍心,“上头征役了。洵水沿岸的村子都得去修渠。”
“修渠?!”
“这时候还征役?!”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是必须去吗?……一家去几个人啊?……咱们跟洵水也算不上太近吧……天杀的,洵水那么险,又是大暴雨,我当家的怎么去啊……”
“都静静!”陈长柯深吸一口气,“每家都必须出一个男丁,没有男丁的补二两银子。节后第二天就得上工,去修渠的每人每天八十文,如果逃役,取消灾田补贴。补贴下个月,按每家人头分,一个人五斤旧米、一斤新米。”
“才五斤?!”
“这才能吃多久?!今年冬天怎么办啊……”
每家出一个男丁,还是必须?
宋羊愣了愣,抓着程锋的手用力收紧,所以程峰也得去吗?他不知道洵水有多凶险,但听周边的人都在哀嚎,宋羊也跟着心慌。
“别担心。”程锋又说了一遍,反握住宋羊的手:“洵水渠已经修了两年了,几乎修好了,这次是突然下暴雨才急着征役的,这么多人都被征去,快的话半个月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之前去镇上的时候,听人提到过。”
宋羊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程锋那天一整天为什么心不在焉的,但好像还有什么被他忽略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宋羊很不安,直觉告诉他,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而这件事一定至关重要。
“二两银子我们又不是出不起,程锋,要不……”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一定要去吗?”宋羊其实知道,只有家中没有男丁的,能交二两银子了事,程锋有劳动能力,却故意不去,是逃役,要吃板子的。
“我出门的时候,你去陈二娘家住,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宋羊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守着咱们家,等你回来。”
程锋心里有些满足,像被什么填上了空缺,“好。”
“你之前有去服役过吗?”
“有。”
“那你就有经验咯?咦,他们那边在说什么?走,去听听。”
村长的通知也说得差不多了,有人在讨论服役的人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宋羊连忙凑过去,一边听,一边默记。
程锋跟在他身侧,看着宋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当宋羊看过来,他又会敛去所有的深情,只剩下表面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