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宋羊度过了一个自出生以来最温暖的除夕,程锋亦然。团圆饭后,鞭炮锣鼓齐响,烟花绽放夜空,程锋和宋羊在喜气洋洋的年味里一起放飞了承载他们心愿的孔明灯。
辞旧岁,守本岁,迎新岁,大年初一到来了。程锋和宋羊悠闲地赖床,午后出门拜年,晚上两人还有陈壮山一家都在村长家相聚,很是热闹了一番。
年初二的习俗是回娘家,两人不需要回,就在家里宅了一天。初三是小年朝,别称“赤狗日”,大溪村这一日的习惯要早睡,以免打扰到夜间活动的地神,程锋借着这个理由,早早地熄了灯,拉着宋羊亲密。大年初四又称羊日,宋羊好几天前就唠叨这天是他的日子,只可惜前一晚睡得太晚,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好在他现在身体调养得不错,恢复得快,午后便满血复活,指挥全家一起迎灶神。
初五接财神,初六送穷气,初七吃面条,初八一大早,宋羊和程锋出前往扬城,去参加扬城的灯展。
初十傍晚,他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扬城。
扬城比霁州府城小得多,但繁华程度并不输霁州府城。只是扬城的繁华多几分旖旎和浪漫,处处张挂的彩灯点缀着渐渐降临的夜色,瑰丽的夕阳映照着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街景,歌舞升平,宛若一幅盛世的画卷。
宋羊只是简单看一眼,便放下了车帘,眉目间似有寒气聚拢,表情冷峻,边上的玉珠和宝珠也沉默着,不敢出声打扰。
年前北边下了好几日大雪,据说扬城以北一带雪灾严重,新年并没有给这些地方带去新气象,相反的,好多人失去了家园,路上随处可见冻死的人。有些人选择南下,希望南边能暖和一点,但这里异常寒冷,很多穷苦的人的衣裳并不能支撑他们迁移太远。但最让宋羊感到寒冷刺骨的,是扬城“禁入”的态度。
程锋掀帘而入,坐到宋羊身边。
“怎样?”
程锋比了个数字,“外来者入城必须交入城费,一人十两。”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宋羊低呼,他们一行不少人呢,“他们根本就没想让灾民进城!”而且时值扬城灯展,各地特意前来参加灯展的人不论富裕还是贫穷,都会交这笔入城费,有钱的不把这点儿钱放在眼里,没钱的灯商就算去借钱也会想办法进城,扬城县令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灯展举办十五天,足够赚个盆满钵满了。也许就是托灯展的福,扬城才会这般繁华。
如果没有见识到城门外的惨象,宋羊或许也会被五光十色的景象迷惑,但此刻他脑海中只有灾民悲痛的斥问和哭喊。在末世中炼就的铁石心肠如今愈来愈软化,宋羊感觉着心头的酸涩,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成为什么伟人,但又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为什么叹气?”程锋问他。
宋羊迟疑了下,道:“在想怎么帮他们。”那么多灾民,就算盖棚子施粥,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盖棚子施粥也需要钱,他和程锋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让他大把地撒钱入海,他心痛。
每到这个时候,宋羊都会意识到他只是一个会画图的普通人,没有通天的本事。
“不要皱眉。”程锋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宋羊的眉心:“雪已经停了,灾情会缓解的。”
“嗯。”宋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懒懒地倚靠进程锋怀里,“柳不温的灯做好了吗?什么时候展出?”
“明天。”程锋揽着宋羊,一只手将宋羊鬓边的碎勾到他耳后,而后便轻轻捏着宋羊的耳朵把玩。“你怎么又躺下了?”
“坐着难受嘛,靠垫哪有你舒服啊。”宋羊在程锋怀里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他入冬后就懒散了很多,最近尤其嗜睡,程锋还怀疑他是不是有宝宝了,出前一天两人请林大夫来看过,林大夫说并未怀上,是因为宋羊的身体调理好后比以前更容易吸收营养,吃多了自然困,更何况过年一直在吃,换言之,林大夫是在建议该他少吃点了。
随手搭上自己的肚子,宋羊忧伤:他吃很多吗?没有吧?
程锋看到他的动作,也跟着摸了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腰真细,肚皮真软。
晚饭在扬城最大的酒楼吃,这间酒楼叫“四面八方”,很有特色,主打菜是暖锅子,就像宋羊小时候吃的老式铜火锅,最上层是圆筒状的烟道,中间是盘形的盛物器皿,还平均分成了五个区域,吃的时候方便将鸡鸭鱼肉分开,避免串味;最下边是炉式支架,架子里放的都是上好的无烟炭。汤底有老鸭汤和羊肉汤两种可选,宋羊毫不犹豫选了羊肉,店小二抬上来一大铜盆,里头满满登登的大块肉,看着就很有食欲。虽然不像现代的火锅有各种丸子,但配菜也很丰富,山药、芋头、莲藕、冬瓜、竹笋、萝卜、小白菜等等,虽然不能吃牛,也没有土豆,但宋羊很满足,更别提还有虾、蟹等海鲜了。
再加上酒楼大厨拿手的硬菜,诸如狮子头、三套鸭等,宋羊的筷子就没放下过。
要不“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怎么能流传千古呢,因为华夏人骨子里都是吃货属性啊。宋羊以前看书,就知道老祖宗多么会吃,今儿可算见识了。
程锋看着宋羊一口接一口,也不阻拦,直到他都吃饱了,而宋羊还在吃,程锋才生出几分担忧:实在是吃太多了!
“玉珠,给你家公子拿健脾丸。”程锋吩咐道。
“是。”同样怀着忧心的玉珠立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