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地处关界,是座孤城,城主是关中人,前朝时为躲避战乱带领族人到了关外安居,如今算来已有百年。
魏砚初来漠北,同犬戎人交战时偶然到过常州,与城主宋信严结实,后来犬戎有心得常州,魏砚曾派兵相助,一来二去便交出情义来。
此次来时匆忙,原以为落脚一晚,翌日起行,便没同宋信严招呼,却不料中间出了岔子。
魏砚打马前去城主府。
宋氏自祖上就是书香世家,奉仁义。魏砚手上有宋信严给的信物,很快见到人。
“行止兄怎有闲到我这来啊”宋信严含笑拱手,吩咐人备好茶点。
魏砚撩袍一坐,“自是有急事。”
“宋氏祖上是前朝重臣,想必应经历过前朝的一次疫病。昨日我到城中,现了一妇人面上红斑,与前朝疫病相似。”
宋信严笑意敛去,面目一凝,“当真”
“实不相瞒,看出这病的人就是江湖上能使人起死回生的郎中行乙。”
沈瑜卿坐等许久,她原本想一同去的,被魏砚拦下了,躺在隔间的妇人情状不明,时而昏昏沉沉,服用了药后病情倒是稳定些。
驿站本没人住,魏砚包了下来,里面空旷,沈瑜卿坐在屋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动静。
脚步声到了二楼,门推开,沈瑜卿看过去,先入门的是身穿玄黑长袍的男人,蓄须,薄面,面相周正。
宋信严一愣,先拱手道“这位姑娘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行乙”
沈瑜卿看他一眼,没说话,目光投向他身后,魏砚倚着身靠墙,懒洋洋地站着,眼都没朝她看。
当时他说完那句话就把她塞到屋里,让她老实待着。
与他共处许久,沈瑜卿差不多摸清他的脾气,暴躁易怒,像个山野莽夫,此时必然又是气她了。
“我是行乙,阁下是”沈瑜卿虚虚回礼。
宋信严道“常州城主宋信严,家中行四,姑娘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四哥。”
沈瑜卿料想魏砚应还没把他们二人的关系告诉宋信严,她眼瞥过去,魏砚依旧没看她。
“既然如此,我就不做那些噱头了。”沈瑜卿恭敬地作揖,“四哥。”
宋信严听她爽快地叫出四哥,亦是爽朗一笑,“行止,我看行乙郎中明明和气得很,哪有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魏砚拇指抿了把嘴角,长腿横跨一步到两人中间,对着沈瑜卿抬抬下巴,“她装的。”
宋信严笑一停,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行乙,目光在沈瑜卿脸上停留片刻,瞬间仿佛明白什么,干笑道“行,你也叫我一声四哥,还不让人家小姑娘也这么叫”
“什么小姑娘。”魏砚嘴边抹着笑,退半步,忽手臂一勾,沈瑜卿腰被轻楼了下,一下就贴到了他怀里。
“我夫人。”魏砚朝她脸看了看,沈瑜卿没躲,轻推他胸口,魏砚这才稍稍松了力气。
“我夫人心地善良,非要在这救你这一城的人,我不顺着她,就跟我闹脾气。”魏砚低笑道。
宋信严看出他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承认了。
他压下心中惊诧,道了句恭喜。
沈瑜卿又推了推魏砚,道“先说正事吧。”
城中病情事突然,宋信严此前也没见过,他去看了那患病的妇人,确实与前朝病例相似至极。
宋信严面色更加凝重了。
已是过了百年没有出过这种事,当时便没找到病因,现下也无从查询源头,若是传遍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在屋中商议,沈瑜卿配制救治药物,宋信严管制城中防务,关闭市集,百姓闭门在家,若有面生红斑者立即告知衙署,且关紧城门,无要事不得出城。
宋信严安排人部署,魏砚还坐在屋内没走,衣袖卷到小臂,露出手腕,筋骨结实,看起来极为有力。怀里抱了把刀,刀上没了环,光秃秃的。
“等宋信严查完人我们再去看看。”沈瑜卿离他不远,饮了口手中茶水,道了句。
似是顺口一言。
魏砚用手腕的绑带擦着刀,也没应她,像是没听到。
屋内静下,沈瑜卿不禁朝他看了看,他垂着头,面色沉。
好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魏砚眼皮掀了下,这才朝她看。
沈瑜卿抿抿唇,手伸到袖里,摸出一枚红绳坠子。
几缕段和红绳缠绕在一起,底下嵌着一块圆润的玉珠。
魏砚是皇室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一眼看出来做工不是精细,像是潦草之下编制出来的。
他漆黑的眸子紧盯住她的脸,“你做的”
沈瑜卿对着他,天色暗了,屋内燃了烛,昏黄的光照着他的脸,一半都藏于暗中难以寻见,眼窝深邃,唯一双黑亮的眸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