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鈺發覺這個人真是聰明,懂得怎麼不動聲色地掌握主動權。
這下只有他,被架到進退兩難的選擇上,整個晚飯都要緊張到底該去哪個房間睡,跟誰一起睡。
小鎮上的特色菜做得很有風味,很多食材都是山裡的特產。連送的開胃小碟都很好吃,像某種油炸的豆類,麻辣爽脆。
他們四個人點了六個菜。夏寧和應允坐車餓了,再一嘗哪個菜都好吃,眼睛亮了又亮,狼吞虎咽。
周承鈺飯量小,從小被教育吃相文雅,不同他倆為伍。
周承玦素來胃口好,這天晚上卻也沒怎麼動筷子。
他嗓子燒壞了。周承鈺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咽口水都像吞刀片,自然是吃不下東西的。
周承玦吃不下,他也吃不下。
吃飯時周承玦摘下口罩。他看出周承玦真的消瘦了,五官都瘦得更加突出,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那張刀片仿佛也卡在他的喉嚨里,細細密密地劃著名他。
他們見面太突然,讓人沒有一點防備。
周承鈺知道,自己當然不可能像那隻被借走的企鵝一樣,再也不跟周承玦見面。就算假期不見,開了學還是要見。
他只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讓事情儘量溫和平穩地回到正軌。
一路上周承玦都默默地幫他拿包,可又迴避目光,對他視而不見。
放在以前,他從不會注意這種細節。可今天他忍不住地比較,周承玦對待他和對鄰座的乘客有什麼區別。
一點點感受都被無限放大。周承玦對他若即若離的態度,是在報復他嗎?
周承鈺想得頭大,螞蟻搬家似的,一顆一顆把整碟炸豆都吃完了。
直到夏寧結完帳叫他,「走哇,還愣什麼呢。」
他回過神來,發現整張桌子只剩自己。周承玦也不見蹤影。
「周缺去旁邊市買日用了。」夏寧說,「你倆沒有什麼缺的忘帶的?趁著一起拿了好讓他買單。」
周承玦其實還沒走遠,停在餐館門口聽到裡面兩聲「沒有」「不缺」,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又鬆開,抬腳繼續往市走。
他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來湊熱鬧,明明他連看著周承鈺的眼睛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整個下午,周承鈺都沒有理他一句,住酒店也不願意跟他睡一個房間。
他早知道會是這樣,可還是來了。
小市里東西少,沒什麼可挑選的。周承玦把基本的日用品買齊,到櫃檯結帳時瞥見擺放整齊的香菸,很想拿一包,又勉強忍住,拎著東西走了出去。
山邊的鎮子,夏夜裡天氣晴朗,星空格外明亮。
起碼星空是美麗的。他站在寂靜的鄉鎮小路上,聽著不遠處夜班火車的鳴笛聲,仰頭看了很久,感覺今晚就在外面露宿也行。
他不想上去跟應允一個房間睡覺。但他更不願意讓周承鈺跟應允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