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來了?」
他以最快的度在居家睡袍里套了一件高領薄衫擋住脖子上的掐痕,戴了個口罩避免外人對他臉上紅痕的疑慮。
衣服掩蓋所有不堪,讓他以一個衣冠得體的樣子出現在人前。
「你還說呢,」男人說,「你好幾天都聯繫不上,我們不能來看看嗎?」
女孩也說:「老師說你生病請假,你微信電話都不回,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你嗓子怎麼啞成這樣?吃藥了嗎?」
她和男人手裡分別提著水果和乾果,來者是客,即便楊意心不願意他們踏足這裡,也不得不先請人進來,拿出鞋套給他們。
楊意心:「吃過了。」
「意心,你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呀?」尚雨一襲水藍色長裙,溫柔清雅,「這麼久都沒聯繫上,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
「就是啊,你什麼信息都不回,難不成又是靈感爆發躲在家裡創作?能不能別卷了啊?小師弟,給我們一條活路唄?」戚魁穿著鞋套走進來,看著窗簾緊閉的客廳倍感壓,「這麼黑啊,你在睡覺嗎?我去把窗簾拉開啊,太黑了。」
他們都是很熟的朋友兼師兄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對楊意心的房子算得上熟悉,直接走過去把窗簾拉開。
透亮的光立刻充盈屋內,明晃晃的日光刺得楊意心下意識地眯眼轉頭。
這幾天楊意心把牧靳呈關在這個房子裡,為了隔絕外界的一切紛擾,所有窗簾都是拉上的,不分黑夜白天,也不算時間長短,世界只剩他們。
此刻楊意心才意識到現在是白天。
碎成蜘蛛網的窗戶暴露在眼前,好大一個窟窿還透著風。
戚魁不禁驚愕道:「你這是怎麼回事?家裡來小偷了嗎?」
「沒有。」楊意心彎腰給他們倒水,「我不小心弄壞的。」
「壞這麼大一片,那你真夠不小心的。注意點兒啊,你這又沒有防護欄,多危險呢。」戚魁站在窗邊打量著,探頭朝下面看了看,眉心微蹙,「這是什麼?是血嗎?」
楊意心動作頓住,抬頭朝戚魁看過去,直勾勾的眼神,瞳孔一片黑。
尚雨好奇走過去,裙紗輕盈,和戚魁並肩站在一起,也探頭朝外看去。
他們小半個身子都伸出窗外,一起看在玻璃上的那凝固的深紅。
楊意心的目光由暗轉冰,陰惻惻地看著二人的背影,緩緩起身站直,大腦未盡思索,雙腿已經邁開腳步走過去。
「好像是血吧?」尚雨觀察著尖銳又不平整的玻璃缺口,「好容易劃傷啊,意心,是因為受傷才……啊——!」
「啊——!」
兩道驚恐又尖銳的喊叫劃破天際,楊意心清楚地看到他們眼裡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身體墜入雲端,尚雨的裙擺風吹起,薄紗搖曳,像一隻輕盈的藍鳥。
人體下降的度極快,短短几秒而已,他們就變成兩個小黑點被雲層覆蓋,世界恢復寂靜。
楊意心站在窗邊呆呆地看著他們墜落的方向,瞳孔里蔓上猩紅的血絲。
「意心?楊意心?」
耳邊的呼喊讓楊意心陡然回神,像是魂魄歸體,渙散的眸子重進聚焦在二人臉上,堪堪地嗯了一聲。
尚雨走過來,抽出紙巾擦桌子,「你怎麼走神了?燙不燙?」
楊意心低頭一看,紙杯里早就倒滿了水,他還舉著倒水的姿勢,一大半水溢出來,灑了滿桌。
他趕緊放下水瓶跟著一起擦桌子,「不燙。」
戚魁還在問:「這是血嗎?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受傷了?」
「是被劃到了,」楊意心把袖子拉起來一些,露出手臂的紗布,「傷口有點深,加上感冒越來越嚴重,所以請假。」
他垂著眸繼續拿紙巾擦桌面,有強迫症似得一定要將桌子擦得一絲水都不見才行,「沒回消息是手疼不想回,這幾天也沒看手機。」
「哦這樣啊。」戚魁走到沙發坐下,大大咧咧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知道你高冷的性子,但還是要看看手機嘛,老師又布置了個作業,你不知道吧?」
楊意心將紙團扔進垃圾桶,「嗯,是什麼?」
尚雨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一個文檔給他看,「這是要求。」
戚魁嘆氣道:「老師的作業真是越來越變態了啊,你看看那些形容,似物非物的,說什麼『要從線條里感受到力量』。不是,一個藝術品要什麼力量啊。他又說不能雕人體,一切有關『物』的東西都不能雕。我覺得老師別當雕刻師,去當作家算了,再不濟畫家。」
尚雨笑道:「你怨氣頗多啊。」
「本來就是嘛,」戚魁撇嘴,「咱們本來就是雕物的,出題這麼抽象,還不允許雕物,難不成把我們往藝術家培養啊?」
他見楊意心遲遲不說話,問道:「小師弟,你有什麼好的靈感嗎?」
「沒有。」楊意心把手機還給尚雨,「這個作業我不用做。」
二人震驚問:「為什麼?!」
楊意心:「因為我做過了。」
戚魁喃喃道:「哦對……」
楊意心是他們老師最喜歡的學生,拜師晚但雕刻天賦極高,比其他人的學習任務前很多,進度完全不一樣,他的課程是私下單獨的,從某方面說算小灶。
這種特殊只有和楊意心關係好的小部分人知道,戚魁和尚雨算其中之二,但最近事兒多又沒見楊意心,所以把這茬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