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退却,淹没道路,遗留遍地沼泽丛林。
戚灵抹掉脸上的泥浆,起身看了眼被夹断肋骨致死的跛脚马,默默祷告几句,才将脸色惨白的绯红女使扶了起来。
绯红女使瞥了眼灰马尸体,嘴角抽了两下,“挺可怜的,对吧?你那道水法符真有几分道行,比我预料的波及范围要广,再慢一些,兴许值得可怜的,就是我们俩了。”
“既然你没事。”戚灵眉眼冷了几分,“……还要再跟着我吗?”
顺着依稀可辨的岔路望去,眼前是一片树林中,绯红女使迟疑了一下,若无其事道:“不想跟了。”
“总之,多谢搭救。”戚灵朝绯红女使深施一礼,想要说出“扯平了”三个字,却觉得道理不该这么去讲,索性一码归一码,扭身独自朝沼泽地方向步行,然而走了两步,脚下不免一崴。浑浊泥水潭里坑洼遍布,浅的地方没过脚踝,深的能及膝盖,戚灵只好计划绕过沼泽,辨认着极远处的炊烟方位,掉头走入松软潮湿的林地。
戚灵回头看了眼绯红女使,她嘴上说不跟着,却也仅有这条林间小路可走。
树林里有不少枯木,在苦雾中微微摇曳着枯枝死藤,可身边一丝风也觉察不到,气流仿佛凝固,纵然深深吸上一口,也空空如也。
苦雾飒飒,眼前树影绵绵不绝,成群的古树好似锁链。
脚下尽是腐烂的枯枝。
潮湿雾气像是从脚下泥沼中涌出,百步开外,连一只飞鸟也瞧不见。
即便是贼匪出没的深山老林,总也有零星骸骨,可戚灵目之所及,就只有腌菜色的树皮,令人窒息的浓雾。
死气隐隐。
不知走了多久,戚灵回头一望,绯红女使在勉强绕过一棵巨树时,就悄然倒在地上。
戚灵猛吸了口气,顿时眼前一黑。
※
朦胧中,戚灵感觉有人拽着她手腕,在泥地上拖行。
冰冷湿滑的泥地,漫长的等待。
戚灵努力想要睁开眼,可意识已经游离于紧绷的身体之外,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做到弯曲。
不知过了多久,口中被人塞入什么东西。
又等了片刻,戚灵略有知觉,嘴里的东西软软的,且略带苦涩。
一个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咽下去吧。”
戚灵微微咬了咬,一股钻心的苦味浸透齿间,随之整个下巴都麻木了,可过了片刻,麻木之处又恢复了知觉,脑袋也清醒许多。
戚灵睁开眼,见到了一位农妇,曾误以为被打劫的那个大婶。
妇人眉梢眼角带着长长的阴骘纹,年纪约在五十余岁,总提着一只藤篮,里面有些不知名的野菜和菌菇,戚灵望向周围,身旁躺着绯红女使,依然牙关紧闭不省人事。
戚灵抿了下嘴唇:“我……怎么了?”
妇人一脸严肃道:“小姑娘,你们怎么跑到昏月林里来了,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戚灵呆道:“……我们这是在哪?”
妇人指了指身后的木屋,道:“这是昏月林中央,我就住这里!正在小睡呢,我听见远处轰隆作响,就好奇过去瞅瞅,半道见你们昏迷不醒,就赶紧拖了过来喂了些昏月菇,这种蘑菇只生在沼泽深处,寻常人吃了会麻痹不醒,中了昏月林毒雾之人吃了,却反而能清醒如初,不过呀这仅能奏一时之效,过两个时辰你们还得再吃些,不然就又得昏睡过去了。”
戚灵吐了吐舌头,竭力坐起身子,“被巨浪推出去那么远,又绕道走,结果竟绕回了昏月林吗?这位大婶,你叫什么名字?我真得……替我们俩谢谢你。”
妇人微笑道:“我呀,叫我桑姑,待会儿等你同伴醒来,咱们到屋子里坐坐,烤一烤湿衣裳。”
“不行!”一个黄脸大汉突然闯入密林,“都是父精母血的宝贵肉身,岂能不爱惜?何况你们还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得亏是我碰见了,定要好好劝说劝说她!别脑子糊涂了,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还要跟她说,天大的事也需以理服人,张牙舞爪总归不能决绝问题。”
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法子,伴随着他的步伐,远处树林成片伏倒,几缕微风倾泻而入,戚灵整个人顿时又恢复些精神。
桑姑瞧不惯此种做法,站起身叉着腰喊道:“我说你,好好的树林,怎么都给折了呢?”
黄脸大汉咧着大嘴,十分难看的挤出假笑:“这种碍事的树林,不应该只是砍掉,待会儿我用附近的烂泥将姑娘们裹起来,将砍倒的枯枝烂叶搜罗一处,再一把火将她们煨熟了,最后扒开泥巴,将她们的香肉摆在屋子里,你吃起来更香!”
桑姑好奇道:“肉这么烹饪,会觉得好吃些吗?”
黄脸大汉不耐烦道:“你立马走远些,她们还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