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川久一调取资料档案时,楚朝颜一边喝着大麦茶一边打量着正川久一的办公桌,那里堆叠着如小山般的档案文件。
虽然她知道正川久以绝不会愚蠢到在办公桌上留下任何她没有权限看的资料,但她还是忍不住扫了几眼。
一张摆在桌子中央正等待正川久一盖上具有goc效力印章的通缉令引起了她的注意,不是因为那高额的赏金,而是因为通缉令中的人她曾经见过。
阿瑟·艾尔弗雷德,曾在俄罗斯和自己交过手,记得当时他是goc的特工,楚朝颜拿起通缉令细细查看。
“叛逃的goc特工,而且还带着个小女孩进行逃亡。”楚朝颜有些惊讶,她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叫阿瑟的家伙有这种魄力敢与goc作对。
“如果楚小姐能帮我们找到阿瑟·艾尔弗雷德,我想你能在这里得到更多你想要的资料。”不知何时正川久一已经坐在了属于他的位子上,楚朝颜下意识将手上的通缉令放了回去。
正川久一将一份装有厚厚的纸质资料档案袋递了过去,随后楚朝颜轻声致谢,迫不及待地抱着档案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直到楚朝颜的身影消失在正川久一的视线中,他才低下头注视着办公桌中央的通缉令,片刻后猩红的印章在阿瑟的照片下方盖上了goc的标志。
巴黎,如同一席流动的盛宴般的城市也会有路灯黯淡的街道。
阿瑟站在街道的对面,他点燃一支烟注视着它一点一点的燃成灰烬,他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冰冷。
他在中国福建登岸,一路辗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到巴黎,这里很好,足够繁华,容纳得下异类,没有人会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她会像一个真正的宝宝那样被修女们养大,在神的指引下永远不会再回到大洋彼岸为了生存与日本人厮杀得你死我活。
对不起,我无法承担这种责任。
阿瑟静静观望着孤儿院前的小箱子,此时离太阳升起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这家孤儿院就会开门,那些以神的名义博爱世人的修女们就会现箱子里熟睡的诗织。
阿瑟将昨天做出决定前的那段话再次在脑海中想了一遍。
她们会像曾经抚养自己那样将这个孩子养大,要不了几年你就能在附近教堂的唱诗班中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赞美着上帝。
她们会给她面包,给她牛奶,教会她爱和感恩,会将她培养成一个有修养的淑女。
虽然如果红叶狩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一个信仰基督的妖怪估计会认为自己所托非人,但比起跟着他朝不保夕地和goc满世界玩捉迷藏要好得多,一个孩子怎么能在流亡中长大?
你做的并没有错,你选择了一条更好的道路去完成红叶狩的托付。
再等一会吧,等到亲眼看着她被带进温暖的屋子里。
等等,阿瑟跺了跺脚,长夜将太阳所带来的温暖消磨殆尽,黎明前的这段黑暗格外冰冷。
阿瑟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将她放进小巷子里时还盖上了一层毛毯,银行账户早已被goc冻结,当阿瑟抵达巴黎时他已经身无分文,他可以游走在酒吧和赌场里靠着免费的食物酒水不引人注目地活下去,但是孩子不行,为了供养嗷嗷待哺的诗织,他甚至咬了咬牙当掉了自己在a1exy1va大学毕业典礼上获赠的手表,那条毛毯是他最后一笔花销。
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但已经是个合格的奶爸,他带着诗织脱离危险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书店买了一本《育儿手册》。
她有没有翻身?她是不是踢被子了?她会不会觉得冷?昨晚奶瓶里还剩下了一半的奶,她现在会不会已经饿醒了?
阿瑟来回踱步,脑海中那些突然跳出来的问题让他心情格外的焦躁,最终他一路小跑着再次检查了一番箱子中的孩子。
那些如同蚂蚁般噬咬着他内心的假想全部没有生,平日吵吵闹闹的小家伙正睡得香甜,她既不因为昨晚还剩下半瓶奶而饥饿,也不因为长夜而感到寒冷,甚至还因为毛毯保暖效果太好热而小脸红红,也许是因为每天阿瑟哄她入睡之前都要和她进行一场睡觉大作战,所以此刻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阿瑟嘴角下意识微微翘起,明明他这些天被小家伙折磨得精疲力竭,但是每当看到她时,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软下来。
就这样吧,就在这里和她告别,等天明后她就会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一定会有许多家庭争着想要抚养你吧。
不知为什么阿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校园时光。
孩子们第一次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会使用字典,他们好奇地注视着字典中的单词,然后老师们会将字典第一页第一个陌生的单词作为例子向孩子们解释。
abandon,遗弃,随后那些视线便会汇聚到阿瑟的身上。
我没有遗弃你,我只是。。。。。。阿瑟想要解释,但看着那张柔和的睡颜,他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这样悲惨的命运难道要在她的身上再上演一遍?
连灵魂也仿佛被这个念头冻结,他浑身颤栗起来,她会坐在一家三口的动画片前沉默,会在深夜里因为孤独啜泣,会因为不曾感受过爱而陷入无穷无尽的自我怀疑。
她是个漂亮的孩子,眉眼之间都和她妈妈如出一辙,可想而知是个美人胚子,可是这样美的脸庞终会有一天鼓足勇气轻声问一个对她足够好的长辈,试探性地问您有孩子吗?
答案会如同多年前那个鼓足勇气的少年一样。
他的心脏抽搐,突然间有种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酸楚充斥着他的鼻腔,那冰冷的、浩荡的悲伤将他淹没,二十多年来,他其实一直没能离开那家孤儿院。
因为残缺的童年需要一生来弥补。
“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身穿白色修女服的女人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神色挣扎的男人。
见阿瑟沉默不语,年轻的修女出声询问“这是您的孩子吗?”
阿瑟猛然一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修女一字一句回道,眼神犹如地狱来客,要把所有妄图夺走这孩子的人都撕成碎片。
“这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