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丽真的很有说服力呢!
他不禁要拿维塔丽跟乌苏拉相比:乌苏拉19岁了,单纯可爱,她或许没有维塔丽的美貌,也没有维塔丽的聪慧,她样样都比不上维塔丽,但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舒适的气质,就是那种……他突然意识到,乌苏拉其实是他年满18岁之后接触最多的年龄相仿的女性,所以,也许更多的是“习惯”,他习惯见到她,于是就以为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在咖啡馆门外送走维塔丽和德拉埃之后,看着马车驶远,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楚:他知道他们见面的次数有限,等他做成这笔生意、离开法国后,很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她。
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美丽少女,他心头顿时一阵空洞洞的,像是丢失了什么。
他再也想不起来伦敦的乌苏拉。
满心只想着维塔丽,维塔丽,维塔丽。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古皮尔公司的员工宿舍,那是一间很狭窄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和必要的家具,房间里简陋得不行。他想着少女娇美的脸庞,美丽的蓝眼睛,迷人的笑容。啊,她笑起来多好看!蓝眼睛弯弯的,嘴角弯弯的,薄薄的嘴唇粉嫩红润,像玫瑰花一样的娇柔。
他心不在焉的在纸上勾勒出一张少女的侧脸,简单的线条,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从铅笔下描绘出来。
他想再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到她。
文森特·梵·高不是巴黎古皮尔公司的正式员工,所以他不用每天去蒙马特林荫大道19号上班,但他也不能每天去见维塔丽,只能每天给她写信,送她糖果。
接连三天送去了松子糖,维塔丽回信,说松子糖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天天吃。
于是又改送巧克力。
这天,维塔丽回信,说已经买好了车票,买的是头等包厢,可以坐6个人,他们一行只有3个人,后天上午他直接到火车站找9号包厢即可。
他急切盼望后天的到来。
*
文森特到达火车站月台上,正看见雷瓦尔太太指挥着两个脚夫往车厢里抬木头箱子,是古皮尔公司给客户装画的木箱,木箱外面还有古皮尔公司的印戳呢。
“您好,雷瓦尔太太。”他手指搭在帽檐上,“福楼拜先生在吗?”
“噢,先生和小姐在那儿呢。”雷瓦尔太太指着月台旁的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面包和糖果店,文森特进了店里,维塔丽已经买了一些牛角面包,见他进来,便向他招手,“你来的正好,帮我拿着。”她把装有牛角面包的纸袋递给他。
文森特接过纸袋,“您好,兰波小姐。您好,福楼拜先生。”
福楼拜还没见过他,于是询问的看着维塔丽。
“这是梵·高先生,文森特·梵·高,他是古皮尔公司的职员,我跟您说过的,会有人跟我们一起回庄园。”
福楼拜恍然,“你好,梵·高先生。”
“我们早上起的太早,买点面包以免路上有谁饿了。其实主要是我可能会饿。”她娇柔的一笑,“我还想买点糖果,你看这种,是不是很好看?”柜台上的玻璃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有些红色,有些绿色。这时候已经有人工合成色素了,但只是用在染料上,店员一个劲的保证他家用的都是天然色素,比如红色是玫瑰花,绿色是薄荷,紫色是葡萄和茜草,黄色是胡萝卜和柑橘等等,颜色很丰富。
糖果的基本底料是白砂糖和麦芽糖,麦芽糖是远东传来的制作方法,杏仁糖和松子糖用麦芽糖制作,甜而不腻,味道更好,更受欢迎。这家店里除了杏仁糖和松子糖之外,还有核桃仁糖、花生糖、玫瑰糖、薄荷糖,维塔丽买了一包玫瑰糖,一包薄荷糖。
文森特又接过装有糖果的纸袋。
“你喜欢吃糖吗?”
“我吗?”
“你也没多大嘛,只比
阿瑟大1岁多,他就很喜欢吃甜食。”
他腼腆的一笑,“不是特别喜欢。”
“你不喜欢吃零食吗?”
“不太喜欢。”
“真没劲!是不是因为你父亲说,你是男孩子,不能总吃零食?没有孩子不爱吃零食的,你要是圣诞节给威廉敏娜和科尔带很多零食,他们准喜欢得不得了!”
他又笑:她猜的没错。家里永远有吃不完的零食,那是几个叔叔家才会出现的事情,他家没有,所以他们兄妹都很喜欢到叔叔家做客。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糖果其实挺贵的,他只有在圣诞节才会少少的买一点带回家分给弟弟妹妹们。
维塔丽挽着福楼拜的臂弯,走出了糖果店。
文森特赶紧跟上。
*
火车包厢确实很舒适,坐了4个人还很宽绰,座位旁边摆着两个装画的木箱,一箱是古皮尔公司卖出的画,这个文森特知道;另一只木箱里装着德加的一些画。
维塔丽和雷瓦尔太太坐在福楼拜对面,文森特坐在福楼拜身边。他对福楼拜先生十分尊重,以至于都有些拘谨了。
维塔丽在跟雷瓦尔太太说,麦芽糖要怎么做才好看,麦芽糖熬热,放进天然色素染色,稍凉后在案板上搓成长条,几条颜色各异的糖条捏在一起,然后切片,就成了颜色非常好看的彩色切片糖;中间要是插进比牙签略粗的细木棍,那就是棒棒糖,特别适合孩子拿在手里吃。她准备回去之后就让厨娘试试看,做一些彩色切片糖,留着招待偶尔来访的亲戚家的小客人。
说完了怎么做糖,又跟文森特说到应该趁有钱的时候囤几张现代画家的画作,德加的油画才几百法郎一张,水粉水彩画更便宜,莫奈的油画也不贵,不到1ooo法郎就能买下,实在是便宜得不行。
文森特只好微笑:她的金钱概念跟他完全不同,她似乎完全不了解一个年薪只有45o法郎的人的苦恼。
然后就听她说到钱的事情,“你年薪只有9o镑实在是太少了!雷瓦尔太太的年薪是5oo法郎,比你的薪水还高呢。她的月薪是4o法郎,一年48o法郎,到年底我会给她再多2o法郎的奖金。古皮尔公司有年终奖吗?没有?你知道你一年卖出去的产品利润有多高吗?你的工作有最低销售额吗?要是达不到销售额是不是只能拿底薪?出销售额有佣金吗?就是英镑购买力过法郎,9o镑的年薪也还是太低了!”
文森特听不太懂她说的一些名词,但大概意思能够了解,她是在说他挣钱太少了。他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在伦敦分公司他没有佣金可以拿,但要是月销售额过一定数量,销售员会有一小笔奖金,但这笔奖金非常难拿到,要是维塔丽这样的大客户才行。
“太小气了!”维塔丽马上说:“他不给你足够的佣金,你怎么能更好的为公司服务?这就是资产阶级的丑恶嘴脸!”
文森特惊异的看着她。
福楼拜看上去很是纵容女学生,一点也没有想拦阻她的意思。在他看来,维塔丽的思想是有点**倾向,但也就只是说说而已,不用担心她会跑去巴黎闹革命。她对政治的兴趣不大,认为现政府算不上最好的理想政府,但现状也就只能这么着了。巴黎向来是欧洲革命的源地,她会受到某种理论的影响毫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