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已二十余年,战火纷飞,受苦的是黎民百姓。为免更多的生灵遭受涂炭,朝中半数官员支持和战。
其中有一人呼声最高,户部尚书赵孟堂,想是人老糊涂了,竟然说出公主和亲换取天下太平的话。
此话瞬息惹怒了李重献,李重献当即命人将其杖毙。太子殿下连忙跪下劝求,文武百官也跟着齐齐跪叩,求皇帝网开圣面,饶恕赵大人犯上之言。
碍于百官情面,最终李重献饶了赵孟堂一死。
不过,死罪免了,活罪却难逃。赵孟堂被皇帝关押入大牢,因着年事偏高,身体老迈,地牢里又潮湿阴冷,不过几日老尚书便起了病,因无好的太医医治,不幸死在了地牢里。
一代尚书,清官明臣,却落得个这般凄惶而死的下场,除了唏嘘之外,众官员不敢有一句怨言怒语。
李重献之所以对赵孟堂的话大雷霆,不顾念多年的君臣情分,置人于死地,此事还得从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成玉公主身上说起。
成玉公主十六岁时,被先帝嫁去羌竺国和亲,所嫁之人正是羌竺国当今的国君帕尔汗。
当年的帕尔汗只是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为夺帝位,他不惜将新婚仅一年的妻子送给当时朝中最勇猛的大将巴图尔,以此换取人的辅佐拥戴。
巴图尔暴虐成性,尤其男女之事上,从不把女人待人看,而是他泄欲的工具。
因着对方异国公主的身份,在对待那事上,巴图尔更是变本加厉,感觉比打了胜仗还要酣畅淋漓。
结果不出三个月,成玉公主便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
什么狗屁公主,还不如玩弄一只野狗舒坦,巴图尔大骂一声,转脚就将成玉公主踢给了自己的手下弟兄。
巴图尔这人有一非常变态的癖好,他喜欢看兄弟们与被自己玩弄过的女人行交合之事。
女人被折磨得越惨重,他便越疯狂、越兴奋。
成玉公主不堪其辱,身体遭受不住,最后精神涣散,香消玉殒。
成玉公主死的时候,李重献只有十四岁。母妃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父皇却跟个无事人一样,笙歌燕舞,为维持两国之间的和平局面,转又将自己的另外一个至亲骨肉推入了同样的火坑。
也就是在这时,李重献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想改变公主和亲的惨局,须得手握皇权,爬到他父皇的那个位置。
接下来几年间,他私结党派,私训兵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足够的把握夺取皇权。
十八岁那年事情有了转折,那年秋天父皇病危,他密谋设计害死了自己的两位皇兄,并气死了父皇,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甫一登位,他便撕毁了两国之间定下的和亲条约,拉开了两国之间近三十年的烽火纷争。
这便是为什么李重献不准人在他跟前提和亲的缘故。
和亲这条线,谁踩谁死。
另外,李重献将皇权捏的死紧,为防外戚专政,他不念惜当年裴文眠助他篡位登基之情,将人家的长子差遣在外为官,没有他的御诏不得入京探望。
至于裴文眠的次子,李重献也仅只给人一个禁卫军副统领的头衔,谅他怎么闹腾,终是成不了气候。
便是裴文眠本人,他这个兵部尚书表面看着威风,可兵权并不由他掌握,而是在李重献手中,他不过空有尚书之名罢了。
宋修濂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晏启深作为内阁辅,又兼吏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从不站队。可即便如此,还是为皇帝所忌惮,自己唯一的儿子被皇帝派在地方上任督抚,父子俩几年见不上一面。
骨肉分离,何其残忍。
宋修濂又想到了原武彰原文彰兄弟。
原武彰戍守边关十载,御敌有方,战功显赫,为大靖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家人理应跟着他升官进爵。可他的哥哥原文彰仅也只坐到太常寺卿的位置。
李重献未免也太薄待这两位小舅子。
原武彰,宋修濂在心里默念两声,想起“功高震主”四个字,恰好一阵凉风裹挟着几些雨丝吹落到船板上,雨水打了他一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背上一阵凉。
“修濂”
这时候谢广筠突然开口。
“可是想起了武彰”
两人相处久了,他心里想的什么谢广筠一下便能猜出。
宋修濂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酸楚。
功高震主之人,历史上没有几个能善终。他想要原武彰做个例外,激流勇退,明哲保身。
雨水淅淅沥沥落着,耳边似乎传来李却的声音,“我要边境安定,将士有去有回,有个好归处。”
很快又被雨水湮没,仔细辨听,什么也没有,只有雨水落入江河,天地一飘蓬。
晚间半夜时候,宋修濂为一阵咳嗽声所扰醒,他连忙起床掌灯,察看对面床上谢广筠的情况。
谢广筠连着咳了几声,对着地上的痰盂,突然一口吐了出来。
想必又是晕船了,宋修伸手去拿晕船药,却给谢广筠摇头制止。
谢广筠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