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去了,高先生自言自语:“他吃的这种药,据说可以治疗中风,但我没有试过,不敢给病人开。”
三儿又哭了:“一定是爹爹怕连累我,自己吃药想根治,他是在拿命换我的自由啊。”
桂子用搪瓷缸端来解药,三儿一勺一勺喂:“爹爹,你快点醒来哈,我不走了我好好陪你。”
桂子可以理解,一个耄耋老人,中风后生活有诸多不方便,拉屎拉尿和穿衣洗澡,都得靠他人帮着,邝爷爷的生活起居,肯定是三姑妈管,老人觉得闺女照顾他,太不方便,就自己吃药,若能自愈更好,不能自愈就一了百了。
三儿听桂子这么说,哭得更伤心了:“爹爹啊爹爹,三儿不怕脏不怕累,三儿愿意。三儿欠你太多太多,你不要走不要走,我还想当你的三儿一百年。”
三儿边呼唤着爹爹,边唱一歌: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什么时候你再回到我身旁,让我再和你一起唱,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唱着唱着,三儿滚烫的泪,撒落在老邝的脸上。
老邝嘴唇突然动了:“烫啊。莫哭了,三儿你莫哭,有爹爹在,没人敢欺负你。”
“爹爹。”三儿不哭了,轻轻地捧着爹爹饱经风霜的老脸,水雾腾腾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唇铁在他耳朵边,“爹爹,你莫吓我,我胆子小。”
老邝突然睁开眼睛,大声说:“三儿莫哭,三儿莫哭,爹爹来了。”
老邝竟然奇迹般翻身坐起来,说他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欺负三儿,他挥舞一根棒子,打翻了一群人,三儿给他喝开水,给烫醒了。说罢,老邝跳下地,赤足跑出来门来:“三儿三儿,好大的太阳。”
太阳还有一丈高,余晖璀璨三儿的泪光。
三儿让爹爹坐下,然后给他用热毛巾抹脚上的尘土,穿袜穿鞋。
“好人有好报。”王七婆说,“我家那几姐弟,没有一个有三儿孝顺。老邝啊老邝,你值得!”
老邝调侃王七婆:“你让他们来,给我家三儿拜师哈。”
王七婆就笑着骂他:“刚活过来,就翘沟子了。”
看热闹的村人,忍俊不禁,一个哈哈接着一个哈哈。
老邝一手拉高先生,一手拉桂子:“我这条命,是你父女俩从阎王爷那里硬抢回来的,我病好了要找你们喝酒的。”
桂子说,中风后不能喝酒。
老邝说,吃了这种药,他已经满血复活,手和脚都好了。
三儿不相信:“爹爹你再走几步我看看。”
老邝就在坝子里蹦哒一圈,像个顽皮的孩子,挤眉眨眼。
三儿又哭了,喜极而泣:“爹爹啊爹爹,你一惊一乍的,我感觉在做梦。”
老邝又对高先生哈哈一笑:“侄儿啊,你比我运气好,当年我卖草药被公社的那个女人,抓去骂了,她骂我骗子,还关了我几天。后来又没收了我的膏药和打药。”
桂子偷笑,她心里明白,是陈姐干的。
就严肃地问他:“爷爷,你的打药和膏药,效果好还是不好?”
“我还真说不清楚,反正是我爹传给我的,我一辈子都在总结经验。”老邝说,“我就是个卖狗皮膏药的,看病的人不找我,他们都找你老汉。”
三儿突然想起来,人家把她爹救活了,还没给报酬呢。她给桂子转钱,桂子拒收。
“我的乖乖侄女,越来越漂亮了,你一个小女生,把百多斤的人背回来,真是太有爱心了。”三儿满目感激,亲了亲桂子,“三姑妈爱你!”
“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要背爷爷回来抢救。”桂子有些不好意思,“人命关天,也是使命召唤。”
“我要请高先生和桂子喝酒。”老邝说。
“我等你召唤。”高先生答应。
“在地铁上,我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很像你妈妈。”三儿说,“我想招呼她,电梯快,一闪就不见了。”
听说妈妈,桂子表情复杂。爹不愿提起,她每次去成都,都陪着妈妈,但他不敢跟爹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