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夠在做回李信昀嗎?李信昀很茫然。
他如今都已經不再是完全的李信昀了,更不是完全的容昀,他似乎擁有了一次的生命,一條他並不知道應該如何前行的的道路。
李信昀思緒萬千之時,聽見巷子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在這安靜的夜晚和偏僻的小巷裡顯得非常有存在感,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但李信昀也沒有去看,他知道來的人是誰,這幾天他已經熟悉了這個腳步聲——似乎永遠是不急不緩的,但總是因為李信昀而變得凌亂和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愈加近了,夜風送來了與包裹著李信昀的外套同樣的香氣,溫柔的、充滿憂慮的聲音在李信昀的頭頂響起:&1dquo;阿昀。”
李信昀抬起頭,看見晦暗的路燈下諶泓渟的臉。
或許是因為光線昏暗,李信昀難以看清諶泓渟臉上的神情,但是卻能夠無比鮮明地感受到他焦慮的懇切的眼神,那雙眼睛在看見李信昀的那一刻,那些焦慮和懇切全部化為了無形的卻充滿存在感的柔情。大概是出來找李信昀找得很急,他只穿著一件襯衫,連原本束得規規整整的領帶也已經變得松松垮垮,他坐在了李信昀的旁邊,握住了李信昀的手,像是確認一樣,又叫了一聲:&1dquo;阿昀,”他似乎長鬆了一口氣,&1dquo;總算是找到你了。”
&1dquo;你怎麼找到我的?”李信昀問。
諶泓渟說:&1dquo;你的手機能夠定位&he11ip;&he11ip;”大概是怕李信昀多心,他解釋道,&1dquo;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的手機和你的手機上安裝了能夠雙向定位的軟體,你也能夠定位我的位置。從前我們也這樣的。”
無疑是情侶之間正常的小操作。
李信昀不打招呼就拋出醫院的行為怎麼看也是李信昀不占理,但是諶泓渟卻這樣小心翼翼,仿佛是守候已久的獵人,生怕一點風吹草動就讓敏感多疑的獵物逃走似的。
諶泓渟還握著李信昀的手,他的體溫本來就偏低一些,大概是因為穿得少了,於是這樣微冷的天氣里顯得更冷了一些。但慢慢的,他和李信昀交握的手皮膚與皮膚傳遞著溫度,便開始變得有些不分彼此了。諶泓渟叫完他的名字之後,沒有再說話,他不指責他的出逃,也不詢問他的緣由,他只是無言地握他的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李信昀的手在諶泓渟的掌心動了動,想要抽出來,但沒有抽動。似乎只有這種時候,才能夠顯出來諶泓渟的縱容並不是沒有底線的。李信昀畢竟心虛和理虧,於是只好僵硬地讓他繼續握著,然後非常小聲地說:&1dquo;對不起。”
諶泓渟說:&1dquo;沒關係。”他的身體靠近了李信昀一些,然後放開李信昀的手,但雙臂擁住了李信昀,將他拉到自己懷中,&1dquo;你什麼也不記得,一定很害怕吧,沒事的,這很正常。只是我希望你下一次去哪裡一定要告訴我,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幾乎失去你的痛苦了,我承受不住的,阿昀。”
他的雙臂緊緊地擁住李信昀,微末的顫抖傳遞到李信昀的皮膚上,不知道是因為夜晚的冷,還是因為某種害怕失去的恐懼,李信昀垂下眼睛,不想去分別其中的區別,但這一次李信昀沒有躲開諶泓渟這原本會讓他有些抗拒的親密,任由諶泓渟跨過原本防備的界限。
諶泓渟抱住他,溫柔地撫著他的脊背,掌心的觸感透過衣服層層的布料傳遞到李信昀的皮膚與脊骨上,李信昀第一次沒有產生一種抗拒或是彆扭的心態——諶泓渟有什麼錯呢?他不過是想要擁抱和觸碰自己的戀人。李信昀再一次道歉:&1dquo;對不起。”
而諶泓渟依舊不厭其煩地告訴他沒關係。
諶泓渟大概是以為李信昀是為自己莽撞地逃出醫院道歉。
但李信昀自己知道,自己所說的對不起,並不是因為自己擅自離開醫院而說的,而是因為那個也許再也回不來的容昀。
他是為自己並非自願想要占有的位置道歉,為他不會是容昀也不會成為容昀而道歉,為諶泓渟或許永遠也無法正確送達的愛戀心意而道歉。
愧疚與不安使李信昀沒有足夠的底氣去拒絕諶泓渟的還環抱著自己的雙臂。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諶泓渟也沒有放開他,李信昀也任由他抱著。李信昀的下巴靠在諶泓渟的肩膀上,被苦橙的香氣包圍著,似乎這夜也沒有那麼冷了。李信昀如今身體還較為虛弱,擅自離開醫院來找到這裡又折騰了許久,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再加上如今確認了自己的身份,李信昀的心像是獲得了某種安定感,自甦醒以來內心那種游移不定的迷茫終於消弭,因此全身心都處於一種毫無戒備的懈怠之中。於是在這溫柔的香氣與懷抱之中,李信昀漸漸地眼皮慢慢變得很沉,思緒開始漂浮,倦意侵襲了他,他靠在諶泓渟的肩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模糊之中,李信昀感覺自己似乎在一座移動的山上,他搖搖晃晃地伏著,仿佛隨時要從山中墜落。這山很高,似乎伸手可以捉住星星和月亮,還有惱人的草木在他的臉龐頸間掃著,擾得人心癢難耐,恍惚中他微微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在被人背著走,原來那惱人的草木是背著自己的人的發梢。李信昀下意識地想要直起身來,然後旁邊傳來了陌生的聲音,&1dquo;諶總,我來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