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悚然一震,关于齐岷、虞欢的一些绯闻再次掠至心头,森然道“你凭什么说他二人有私情”
田兴壬道“齐岷带着虞氏抵达登州后,一直盘桓不走,先是陪着虞氏一块前往永安寺上香,后来又跟她在云盘山里独处整整一夜。这些事情,万岁爷派人一查便知”
皇帝漠然道“如果不是被你派人刺杀,他们又何至于被困在荒山里整整一夜”
田兴壬再次磕头,道“万岁爷明鉴袭击他们的并不是奴才,而是燕王旧部周全山早在青州时,周全山便为燕王庶子跟齐岷结下血仇,登州遇袭,必然是周全山的手笔而且”
皇帝龙目微眯“而且什么”
田兴壬心念急转,道“而且奴才亲眼看见了虞氏为救齐岷,不惜豁出性命”
皇帝瞳眸赫然震动。
田兴壬道“奴才在观海园暴露后,被齐岷派人围剿,对战时,齐岷一直把虞氏护在怀里,形影不离。后来,乱战中有一支毒箭射出,眼看要刺中齐岷,虞欢突然转身,用后背替他挡下了这支毒箭万岁爷想想,如果不是用情至深,虞氏怎会如此”
皇帝面色大变,回忆昨天虞欢提及齐岷时的憎恶口吻,脑袋里蓦然一阵轰鸣。
“万岁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检查虞氏的身体,她后背若是没有箭伤,奴才愿意断头谢罪”
田兴壬又一次磕在地上,那“咚”一声响,犹似巨钟撞在皇帝耳膜上。
巨大的震动后,屋里鸦雀无声,田兴壬抓准时机,开口道“万岁爷,齐岷当初为上位,掉头反杀他的义父冯敬忠;如今借着护送之便,先是私下与您爱慕的女人苟合,后是联合虞氏一块欺君,背后所图,令人指像这样狼心狗肺、大逆不道之人,恐怕不宜再留了”
窗柩外夜风骤起,如似怒号,皇帝目眦通红,盯着伏跪在地的田兴壬,脑海里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去年年底,他授意齐岷扳倒东厂,因知其人并非良善,特意安排田兴壬潜逃出京,以备他日牵制齐岷。
如今不过短短一年不到,君臣间的信任便已破裂
如果田兴壬所言是真,齐岷果然和虞欢珠胎暗结,并联合虞欢一块欺君,那他所图,会是什么呢
一年前,这人可以不择手段杀掉他叫了数年的义父,只为获他信任,接掌东厂督查大权。
那,现在呢
皇帝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腾起,狠声道“你若敢骗朕,朕必要你碎尸万段”
田兴壬毅然道“奴才倘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生”
虞欢似乎听见一声惊雷,从梦里抽身时,差点喘不来气。
床帐里依旧黑黢黢一团,然而拢在周身的温热气息已消失,虞欢伸手一摸,枕畔果然已空。
齐岷走了。
心里蓦然弥漫开一股难言的失落,虞欢喘着气,挪至齐岷睡过的地方,躺在他的枕头上,嗅着一丝丝残留的关于他的气息,合眼入眠。
次日,春白来叫虞欢起床,见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淤痕,心里松一口气。
虞欢的皮肤向来是最嫩的,稍用力些便是一点青痕,要是缠绵过,那些暧昧的痕迹更没眼看,可今日一瞧,肩膀以上的部分都是雪白的。
春白心安之余,不由又产生疑惑,扶虞欢起来时目光往下一溜,羞得耳根滚烫。
罢,能保证上面无事,也算是齐大人很克制了
辰时,春白正准备伺候虞欢在屋里用早膳,忽然收到一名丫鬟的传话,说是皇帝召见虞欢前往前面的金玉堂一见。
春白又忧又烦“万岁爷来安东卫就没有旁的事做吗天一亮就叫王妃过去,可真是”
昨天皇帝牵着虞欢下船那一幕,春白是亲眼目睹的,不知为何,心里竟格外堵得慌,很不情愿看见那样的事。
虞欢不说什么,也不去镜台前检查仪容,提醒春白一会儿注意别多嘴后,起身往外走。
金玉堂本是威家特意建来赏景的一处建筑,因着要接待圣驾,这些天便成了皇帝的专属住处。虞欢、春白在府里丫鬟的带领下前往,不及入内,便看见崔吉业那张鸡皮一样白的脸。
虞欢嫌碍眼,挪开视线,拾级而上时,听见崔吉业似笑非笑的声音“就候在这儿吧,里面不需要你伺候。”
虞欢一怔,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春白说的后,眉心不由一颦。
“王妃”春白难掩不安。
虞欢看她一眼,低声说了句“无事”,举步往前。
崔吉业转身跟上。
厅堂里光线明亮,空气里飘散着膳食的香气,正中摆着的一大张红木镶嵌螺钿八仙桌,桌上满是珍馐美味,桌前坐着两个人,一人是玉冠锦袍的皇帝,另一人是头戴乌纱冠、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齐岷。
虞欢看见齐岷,瞳仁一震。
屋里很是安静,静得让人心里雷鸣一样,齐岷神色淡漠,伸手推开面前的一盏茶。
虞欢回神,听见皇帝道“还没用膳吧威家特意给朕准备了一桌当地小食,朕想着一人用也是无趣,便叫人请你来一块尝尝。”
虞欢屏住呼吸,盯着一旁的齐岷,没动。
皇帝分辨她的神色,道“怎么齐卿在这儿,妨碍你了吗”
虞欢收回目光,压着心头慌乱,不快道“万岁爷明明知道我厌恶此人,为何还要让我同此人一块用膳”
皇帝不答,只道“朕不是说了,下船以后莫再唤朕万岁爷,叫子斐哥哥。”
虞欢手指收紧,一丈开外,齐岷漠然坐着,神色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