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齐,所谓师徒二人的一堆骗子,面对着满桌佳肴美食使出了风卷残云的夸张功夫,霎那间就吃得一干二净。秦慕羽惊讶于两人的胃口之大,童心大起,决定看看这两人到底能吃多少。遂吩咐店小二上菜不停,而后不断有空盘撤下,又有菜上桌,就这么一直吃到了黄昏将至,将酒肆食材耗尽,逼得酒肆的大厨无奈现身致歉才作罢。
师徒二人吃相之壮观,把一众食客都惊得哑口无言,纷纷伸出大拇指赞叹两位好本事,秦慕羽和苏骧心里也是无比佩服,这要真是一对骗吃骗喝的江湖狗男女,今天也活该认栽了,是真能吃啊!光凭这副吞食天地的气魄就他娘的该赏,方才还打算处置二人的心思,早就抛之脑后了。
楼外日沉西山,围观的食客渐渐散去。酒足饭饱后,白衣女子恢复了安静闲适的动人模样,她挺着胸前雄伟,继续端茶慢饮,一副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与方才在桌上展现的饕餮之姿有着天壤之别。而一旁的青衫客则满意地一边剔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秦慕羽说道:“小子,大爷我吃饱了,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秦慕羽闻言将刚拿起茶杯放下。心想可算来了。他说道:“还是方才的问题,敢问兄台腰间的青玉,从何而来?”
青衫客低头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一眼后,大方解下随手扔给秦慕羽。他没有正面回答秦慕羽的问题,反而说道:“你我虽萍水相逢,但看在你诚心招待我师徒美餐一顿的份上,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秦慕羽接住青衫客丢过来的青玉,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放在桌上推回给青衫客。
青衫客眉头一皱,似有不解:“怎么?看不上我的东西?”说着,他便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青玉,那块青玉竟在敲击下出悦耳动听的声音,青衫客在用这种方式彰显着青玉非同凡响之处。“你可听仔细了?别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可是不是一块凡品。”
秦慕羽盯着这块能出美妙声音的宝玉,笑道:“非是看不上兄台的这块宝玉。古贤云:君子不夺人所好。或许是在下眼拙,兄台自称山中修道之人,可兄台周身上下皆无那所谓的仙家豪阀的名贵之物傍身,兴许兄台安贫乐道,但这块青玉却透露出不俗的来历。看得出乃是兄台心爱之物,不然也不会时时随身携带。”他抬头看着神色淡然的青衫客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兄台为何肯将此物割爱于我,若是只为了这一餐所需花销,兄台大可不必。正如兄台所言,你我萍水相逢,这顿饭权当我这个神都人尽地主之谊了,宝玉还望兄台收回。”
青衫客闻言也不客气,大袖一挥将青玉收在袖中,继而笑道:“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油腔滑调。若是改日见到你娘,一定好好告你一状。”言罢,青衫客与白衣少女便要离去,秦慕羽和苏骧连忙起身相送。
青衫客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送行。就在两人庆幸终于打走了这一对骗吃骗喝的狗男女时,青衫客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大为震惊。
“我记得下个月是你的满岁,届时我会托人去榆州洛王府为你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洛王殿下,你我后会有期了。下次见面,可别称呼我兄台咯,当心挨板子。”青衫客说罢,与白衣少女蓦地凭空消失,只留下一脸愕然的秦慕羽和苏骧呆立在当场。
好一会儿,秦慕羽才颓然坐回椅子里,他长呼出一口气,扭头问道:“苏三少爷,看出点门道没有,是真货还是赝品啊?”……
好一会儿,秦慕羽才颓然坐回椅子里,他长呼出一口气,扭头问道:“苏三少爷,看出点门道没有,是真货还是赝品啊?”
苏骧没有搭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全是冷汗。他也同样颓然坐下,半晌没有说话。秦慕羽见状,亲自为他斟茶,苏骧也不客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自咽喉流入胃中,一阵灼热的痛楚才让他回过神来。
苏骧咳嗽了几声,呲牙咧嘴地说道:“看走眼了,这两位绝不是那种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更像是隐居在某处仙山福地,身负绝学的修道高人,要是我所料不差,这两人尤其是那个青衫客,一定是冲你来的?”
秦慕羽惊呼道:“冲我来的?”
苏骧肯定地点点头,重复强调道:“没错,冲你来的?”
“凭啥冲我来的?他是把我当金主了要吃定我,还是想着把他那美貌的女徒弟送给我换一生荣华富贵?”秦慕羽手摸着下巴沉思道。
苏骧狠狠白了秦慕羽一眼,后者择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顺便向他投来了询问的眼神。苏骧懒得跟他斗嘴,直接说道:“那青衫客要么是对你的出身早已熟悉,冲你来的目的也无非是想借着与你交好,进而获得皇上的青睐,得到一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或可帮助他在修行道路上更进一步。”
“若如此,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不都说了要送你大礼了吗?肯定会开口收你当徒弟咯。”
秦慕羽啊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说道:“可我不愿意入道修行啊,听说入到修行,吃不得荤腥,娶不得媳妇。不然我早就跟你一起拜入开阳宗门下了。能收我当徒弟还不得让姜宝鹤那老牛鼻子把嘴都笑歪了。”
苏骧想起开阳宗老宗主姜宝鹤的容貌,又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歪着鼻子的滑稽模样,笑骂了一声“放屁”。
秦慕羽见他笑得有些放肆,便轻轻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故意逗他笑:“哎,哎,苏三少爷,过分了啊。别在心里想姜老道歪鼻子的模样了。还笑,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了啊。”见苏骧还是笑个不停,秦慕羽心忖:这修道之人怎么都跟神经病一样?笑起来劝都劝不住。为了不让自己也变成神经病,秦慕羽坚定决心,将来打死也不入道修行。
苏骧好不容易收敛住笑意,继续说道:“此外还有另一种可能,你想不想听?”
秦慕羽哀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听就听呗。”
苏骧这回却凑到秦慕羽耳边,低声问道:“青衫客腰间的青玉,你说以前见过一块类似的,在哪儿见的?”
“还能在哪儿,栖凰台的百宝里呗,怎么了?”
苏骧略微思量了一下,继续问道:“那皇后殿下的那块玉佩,又是哪儿来的?”
“家传啊,我母后娘家在榆州青羊古镇,那里盛产的青玉天下驰名。我娘那块玉佩,据说自祖上传下有七八代了。”
苏骧眼睛忽然一亮,说道:“你还记得那青衫客临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么?”
秦慕羽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骧,脑子里则想起了青衫客临走时的那句话:若是他日见到你娘,一定好好告你一状,他有些激动地刚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慕羽摇摇头,说道:“没可能的,他绝不会是我娘的娘家亲戚。每次母后回家省亲,那些前呼后拥,满脸赔笑,甚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我都一一见过,也从没有听说过哪家子嗣出家做了什么修道之人。不过是些在俗世里靠着母亲皇后身份庇护,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辈罢了。”……
秦慕羽摇摇头,说道:“没可能的,他绝不会是我娘的娘家亲戚。每次母后回家省亲,那些前呼后拥,满脸赔笑,甚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我都一一见过,也从没有听说过哪家子嗣出家做了什么修道之人。不过是些在俗世里靠着母亲皇后身份庇护,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辈罢了。”
苏骧闻言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再想想,想想咱们看过的那些江湖小说,不都是年纪轻轻被高人看中带走修行,最后修得一身本领才衣锦还乡么?皇后娘家真没有这些离奇遭遇的人么?”
秦慕羽像看傻子一样白了苏骧一眼,他此刻表情十分复杂,心忖:苏骧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一谈到这江湖事就有些犯傻呢?他压下心头涌起的莫名烦躁,耐心说道:“没有!你想想,我就一个舅舅杨书仝在工部当差,刚刚在榆州监修完我的洛王府回京述职。除了他之外,本家就剩下我娘一人了。以前倒是听母后提起过她还有个弟弟,不过在五六岁时便夭折了。至于其他分家的亲戚,我连名字都记不清楚,还关心那么多闲事干啥?”
不等苏骧再度问,秦慕羽一把搂过他的肩头,笑嘻嘻说道:“苏三少爷,是不是没吃好啊,这半天光顾着看那对狗男女吃喝了,咱俩还都饿着肚子呢。看这天色刚好,咱们直奔凤翔。听说那儿最近推出的荆南菜味道不错,尤其是一道鱼生,让神都各色老饕都赞不绝口。我一直没时间去尝尝,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今天就去,如何?”说着便强行终止了这个话题,连推带拉地拽着苏骧奔赴那座神都最大的酒楼而去。
青衫客带着白衣少女离开酒肆后再次现身,已来到了皇城外的宽阔驰道上。
青衫客换了一身崭的装束,不再是邋遢穷酸的样子,他背剑负手缓缓而行,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神仙风姿。而白衣少女已小女孩面目出现后,似觉不妥,又换回了白衣少女的模样,则紧紧跟在师父身后。青衫客自然明白徒弟的少女心思,只是笑笑,也不说破。
青衫客边走边抬头仰望那雄伟高昂的皇宫城墙,笑言:“人人都言皇城好,比起山上那座破旧道观,这儿当真巍峨壮丽。我游历天下,见过不少山上仙府,此人间帝王家之豪华比起那些千年屹立的缥缈仙宫也是毫不逊色。不愧是大恒十三州人间之鼎盛,不同凡响啊。”
他扭头对身后的白衣少女说道:“思静,一会随师父进皇宫,见到为师要见之人,可千万不能胆怯。她要是看不上你,为师为你谋划的一切,可都要付之东流了。”
名为安思静的白衣少女懂事的点点头,青衫客满意得笑了笑,眼前这个徒弟,自认了自己当师父后,就一直很让他省心,虽然时不时会流露出贪吃好玩的本性,但从悟性和态度而言都是绝佳的修道胚子。他本以为下山后,除了遵师命降妖荡魔外,自己将无事可做,空度光阴。可自从收了这个小徒弟之后,修行路上便多了许多未曾体验过的乐。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当年师父将自己拐上山后,每天笑咪嘻嘻的心情了。
可一柄信剑的到来,令他不得不无奈做出将徒弟寄人篱下的决定,那是一位道友的来信,与他约定一个月后,在符州共诛一头隐匿许久的妖魔。这件棘手事需要处理,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求助于自己在这神都里的亲人。
在见那个近三十年未见之人前,却意外见到了她的小儿子。青衫客一眼便认定这个小子,就是徒弟可托付的最佳人选,此时去见见自己在俗世所剩无几的亲人,就成了他出现在皇城外的理由。
青衫客带着白衣少女缓缓前行,不久便来到皇城门前。两位凡出尘的神仙人物忽然出现,引起了值守禁军的警惕。按照大恒朝廷与江湖所订立的规矩,修士非召见不得随意出入神都,尤其是这皇城王域。几名身着金甲的禁军内卫,随即策马持戟来到两人面前,银白色面甲之后的眼神冰冷淡漠,让人不寒而栗。……
青衫客带着白衣少女缓缓前行,不久便来到皇城门前。两位凡出尘的神仙人物忽然出现,引起了值守禁军的警惕。按照大恒朝廷与江湖所订立的规矩,修士非召见不得随意出入神都,尤其是这皇城王域。几名身着金甲的禁军内卫,随即策马持戟来到两人面前,银白色面甲之后的眼神冰冷淡漠,让人不寒而栗。
禁军内卫们来到两人近前勒马停步,不等他们开口。青衫客大袖一挥,一道青芒自腰间飞出,一块泛着淡淡青光的古玉已悬停在禁军内卫面前。
青衫客笑着说道:“劳烦几位禀告杨皇后,就说有故人来访。”
秦慕羽觉得这一天过得实在有些过于忙碌了。一上午的时光消磨在燮宫观战演武,给纳言家下绊子,把自己忙得不亦乐乎。中午想吃顿好的,没想到遇见了两位大胃王骗子,导致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陪两位大胃王吞食天地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便拉上苏骧直奔神都有名的酒楼凤翔。凤翔的钱老板见到便服出行的洛王和定国公三公子到来,又惊又喜,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了一起,笑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