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之前,住持曾经问他,为什么
他想,大概是为了那人从秘境中出来后,也能有那样的生活吧。
她那么懒,那么爱看话本子,那么怕疼,那么没有戒备心,又打不过魔尊,如果她受伤,那他大概会心疼吧。
换血真的很疼,需要把全身的血都剥离开来,找出其中属于魔族的一部分,然后将其抽出。
他咬紧牙关,四肢不停的抽搐颤抖着,眼前一片白光,仿佛又出现了那场皮影戏,那根糖葫芦,那片柔软的嘴唇,那处柳绿莺啼的江南应城。
他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但一摸眼角,却是干涩无比。
他将她送回万剑宗,独身去找魔尊。
他虽然突破了分神,但同大乘期的魔尊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所以即便是有封魔印在手,他也从未想过依靠这个来胜过他。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那份换出来的祭司魔血,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同归于尽。
魔子祭司,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违背天理的转世,就这样消失了也好。
可是,师父,明明应该是我啊,死的应该是我啊
他抱着怀里的人,看她的身体逐渐消失,消散成阵阵金光,同暴雨融合在一起,挥洒在这片地上。
他跪在地上,什么都抓不住,哭的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地面结出一层厚厚的冰,空中飘下纷扬的雪,断尘维持着插在土里的姿势,谁也拔不走它。
他去了最北边的寒域,在那里住了百年,云瑶说,这是当初那人为清修准备的,但他看到小屋内熟悉贴合的剑鞘,却是一瞬间泪如雨下。
这是鹿鸣的剑鞘,她早就知道了一切,也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云瑶告诉他,她当初能恢复修为是因为喝了忘川之水,而饮过忘川之水的人,魂魄在死后将会归入忘川。
于是他去了忘川,看到了那条不知埋葬多少魂魄的河流。
他在那儿待了一个月,不分昼夜的一个月,才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回到寒域。
他找过了,她不在那儿,他躺在床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头顶,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他突破到合体期,他自己也很奇怪,修为怎么会涨得这么快
后来,师妹云瑶,嫁给了极域君白,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无比,他身为师兄,代替那人为她送上了十里红妆和深切祝福。
后来,他重新回到万剑宗,回到无妄峰,在突破大乘期的时候,他成了万剑宗的新掌门,收了好几个徒弟。
弟子们都说他是一个很温柔的师父,万剑宗也在他的手下扬光大。
他坐在断尘边上,喝完了一壶酒,声音沙哑,“师父,我也收了徒弟,成了别人的师父。”
他的身上眉间落满了雪,伸出手,不断有纷扬的雪飘落到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很快就融化成了水。
他过得很好,他的命是她换回来的,怎么敢过得不好。
掌门逝世前让他别等了,说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笑着问为什么,掌门看着他,浑浊的眼底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存在。
“因为她的一魄,在你的身上啊”
当年洗灵根,小灯非痛苦万分,她心疼他,怕他坚持不下去,于是将自己的一魄抽出,放到他身上,代替他承受了那份痛苦。
而后,不管他遇到什么危险,她都能感受到,然后及时赶过去。
而不全的魂魄,即便是献祭忘川,也只会在刚踏入河水时就被吞噬,根本等不到他去找她。
掌门去世后,其他峰主也相继离世,他觉得自己活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万剑宗突然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他孤独的修炼,孤独的去看皮影戏,孤独的咽下一点也不甜的糖葫芦,孤独的站在无妄峰顶看太阳从东边升起。
在荒芜之地,他摸着断尘的剑柄,上面的络子已经掉的一点都不剩了,“你也和我一样,在等她吧。”
后来,他突破到了渡劫期,在雷劫中,他看见了他的心魔,她一身青衣,手执断尘,牵着还是孩子的他,手心温暖,身边风景绚烂如画。
可他已经不会被迷惑了,因为最温暖的那个人,最亮的那盏灯,已经在他的心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他成了大6上唯一的仙人,他回到那片地方,冰层松动,他拔起断尘,剑身轻嗡。
他轻轻的说,“你也等不了了吧。”
修真界第一仙人,自尽于荒凉之地。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