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时急时缓,美人的步履也随着节奏时而轻盈,时而有力,流苏飘拂间,长袖纷飞,飘逸婉约间,又不乏豪迈之感。楚人崇巫,楚舞也受之影响,而这种别具一格的舞蹈也是从最初楚人祭巫的祭祀舞中,逐渐衍化而来的,较之于中原各国的俗乐舞的形式,也算是独树一帜。
只见眼前美人舞步间,将身材完美展示出来,面上轻纱翻飞,回眸中妩媚一笑,看得人如痴如醉,沉闷又急促的鼓声仿佛勾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随着美人那不着寸缕的白腻脚趾起落间,赵章的心情也不禁跟着随之起伏。
一曲舞罢,大伙儿犹自意犹未尽,直到美人俯身拜道:“奴婢不才。”众人的心神这才隐隐复归于现实。
赵章由衷的抚掌称赞,很少有人能将这古韵之风的单人独舞,跳的这般优美了。其余三人也接着抚掌称赞。
“太子以为此舞如何?”公孙操适时出声道。
赵章很是认可的点头,随口道:“建翠华之旗,树灵矍之鼓。甚秒!”
“哈哈哈,还不快谢过太子评言。”公孙操向着俯在地上的美人说道。
“太子文采风流,奴儿当不得君称赞。”美人巧声道。
公孙操这时又扫了一眼地上身姿婀娜的女人,又道:“太子以为此女如何?”
美人也跟着抬起了头,小心地看向赵章,眸子里暗含着一抹期待的神色。
赵章瞅了公孙操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此女自幼习舞,却终不得精髓,仆觉得此女若能训受于太子身下,假以时日,舞名定能扬播天下。”公孙操语气诚恳道。
赵章眸底闪过一丝精光,这公孙操其志不小啊。燕王送舞女是一种暗示,暗示燕国依然愿以赵国马首是瞻。而公孙操送女,恐怕就不仅仅是讨好那般简单了。
这种行为,若以私人相交而言、往大了说充其量算是一种肉体贿赂;但如果代入双方的身份,这等行为足可以言曰:不臣!对燕王的不臣!
而对于彼此双方来说,这便是一个新的政治信号!
();() 赵章不禁多看了公孙操一眼,仿佛想穿过他那半张面具而窥得其全貌。
*****楼缓没有反应,乐毅坐在那愣愣无言。
思慎片刻,赵章刚想答应,这时屏风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之声。
这间屋子三面皆是实心木板,只有冲着楼道走廊的那一面,是由两道内外屏风隔断,大厅的声音基本是穿不来,但二楼的动静却是不小。
公孙操眉头微皱,刚想传人来问,却听赵章先开口道:“乐毅,汝去外面瞧瞧,发生了何事。”
“喏。”乐毅应声起身,快步向着居外走去。
*****只过了片刻功夫,乐毅便面色怪异的走了进来。
“外居喧闹者何人?”公孙操皱眉道。
乐毅看了看赵章,又瞅了瞅公孙操。
“说。”赵章道。
“公子稷。”乐毅如实道。
“公子稷?”公孙操一脸疑惑,赵章也是一脸差异:“秦质子,公子稷?”
“正是。”乐毅道。
“因为何事争吵?”公孙操此刻已经想起了那公子稷是谁了,那个为秦国边缘化,为质燕国十余年的秦质子。他现在很生气,不只因为那个不懂风趣、唐突的公子稷,更是因为让公子稷在此大吵大闹的舍人。
这处女闾,或者说风月小街内所有的女闾,都是燕国政府所设的官娼。蓟都新建,燕国效仿昔日之齐,于蓟都城内遍设女闾,徵夜合之资,以佐国用。
而公孙操除了本身的宗室身份,他还是任管着燕廷分收商税的内史商吏一职。
这些该死的奴婢!他已经决定、此事过后,定要好好惩戒这间女闾的舍人。
乐毅此时摇了摇头,示意不知。赵章却站起身来,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下,信步朝着屋外走去。
其余几人虽是不解,却也只得起身跟上。
嬴稷!原本想着待此间事了之后,归国之前再去见上一见,却不曾想会在这妓馆碰到。不过既然缘分到了,那就提前见上一见吧,正好也看看到底是因为何事,让这位秦国贵子这般不顾及身份,大闹妓馆来了。
();() 刚刚绕过第二道屏门,出了过道,赵章便瞧得楼梯口不远,几个高壮的布袍汉子正在竭力拦着那個头戴小冠的黑衫少年,少年身后跟着一个黑衫老者,老者此刻一脸的悲痛之色,却是闭嘴不动。
虽然双方身形人数相差极大,但显然那些汉子不敢伤了少年。
而引赵章一行进来的那个中年妇人,此时正面色惶恐的站在少年的身后说着什么。
少年和妇人的位置正冲着楼道,赵章几人出来,恰好对目而视。
妇人瞥见一脸不悦的公孙操,看着那张可怖面具底下要喷出火的神情,顿时身子一软、吓得瘫软到地上。
少年一愣,也跟着消停了下来。
嬴稷目带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其中三人衣着不显,但气质皆为不凡,且腰间和自己一般悬配长剑,想来也是有身份的人,而另外一个带着面具的青年倒是衣着华丽,但四人却隐隐以中间那个最为年轻的士子为首。
“汝乃秦质子,公子稷?”赵章上前几步向着嬴稷拱了拱手,问道。
嬴稷不解地还了一礼:“正是,阁下是?”
赵章得到对方准确的回答,不禁再度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这个在记忆中如雷贯耳的人物,于后世青史中留下极为浓墨一笔的雄才君王……此刻却只是个羸弱无力的白面少年。
这样一个人物,此刻无论权利、身份、背景、身体素质、哪怕是容貌都完全被自己碾压。有时候优越感、真的来的莫名其妙。
赵章心下腹诽一声,随即对着嬴稷恭敬地施了一礼,语气沉稳道:“我乃赵国太子,章,拜见公子。”
众人皆是愣愣地看着赵章,楼缓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自家太子为何要如此恭敬,就算对方是秦国的公子,但此刻也只是一个落魄到极致的边缘人物了,就算礼贤下士,也不至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