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燃冷漠地說:「工作日請了護工,周末我陪著,反正也陪不了幾天了。」
沒想到他話說得這麼直白,我媽不好接話,只是聊表惋惜地嘆了口氣。
「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方燃冷笑道。
我媽和我爸別有深意地對視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表舅這小兒子可著實是冷酷無情。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秦先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的到來也讓尷尬的氣氛得到了緩解。我爸媽滿臉笑容且略有些激動地應了一聲,我媽說:「我們帶臻臻來看看你爸爸。」
「秦森啊,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講你爸爸的事情呢?」我爸埋怨道,「要不是你媽聽臻臻的小舅提起,我們還不知道呢。」
秦先生如實說:「我也是周五才知道的。」緊接著他問,「你們來多久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
「剛進來呢。」我爸回答完他的問題,也開始沒話找話,「醫生怎麼說?」
「醫生建議出院。」秦先生一邊倒水一邊說。
方燃插嘴道:「他一天要打好幾支杜冷丁,醫生都說是在浪費錢。依我看倒不如趕緊死了算了,遭罪!」
我從心底里認同他說的話。與其讓表舅在床上承受病痛的折磨,倒不如讓他早日解脫。
緊接著,我爸也像我媽一樣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他是在感嘆病痛的無情,還是感嘆方燃的冷漠。
秦先生看著床上被病痛折磨得脫了相的表舅,說:「能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吧,這也是他該受得罪。」
他這話說得更加無情,但他還是把插了吸管的水杯遞到表舅嘴邊,問他:「喝水嗎?」
表舅大概已經痛得神志不清,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晃腦,也不知是在回應秦先生的問題,還是痛得只能用這種毫無意義的方式來緩解疼痛。
這時,有護士進來說要給表舅抽腹水,我們藉此離開了病房,臨走前,我爸對秦先生說:「秦森啊,晚上回來吃飯,你媽做你愛吃的小黃魚。叫上……」他大概已經忘記了方燃的名字,「你弟弟。」
秦先生沒有推辭,但方燃說:「我就不去了,我晚上有約。謝謝叔叔阿姨。」
從醫院出來,我本想直接回去,可我媽將我拉上了車,說:「你一個人回去幹嗎?就不能多陪陪我和你爸嗎?」
她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我聽得一清二楚,他們表面上說不管我和秦先生的事情,實際上,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他們一定會見縫插針地參與進來。畢竟在他們的眼中,我和秦先生是相配的,也是相愛的。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秦先生出軌的事情告訴他們,但我怕他們的反應比宋琤琤還要激烈,我不想毀掉秦先生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於是回到家,我跟宋琤琤說,讓他不要多嘴。
自上周五那頓早餐之後,這是我再次和秦先生坐在一起吃飯。我爸媽一個勁地給他夾菜,而之前最喜愛他的宋琤琤此刻一言不發,時不時挑起眼皮睨他一眼,然後用筷子戳碗底。
「你這是做什麼?」我爸問他。
他不做聲,只是趁秦先生夾菜的時候故意搶他的菜,並且嚼得咔呲作響,一副要把秦先生生吞活剝的模樣。我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他從小就跟我作對,覺得秦先生才是他親哥,如今卻視秦先生如仇敵。
「你搶你姐夫的菜乾嗎?」我媽不明就裡地問。
宋琤琤猛地扒了兩口飯,然後把飯碗重重地放下準備離席,見秦先生要去夾小黃魚,他乾脆把那盤炸小黃魚一併端走了。
「唉唉,你做什麼?」我爸喊了兩聲,然後對秦先生說:「也不知道鬧門子的小孩子脾氣。」
秦先生扯出一個笑容來,說:「沒關係,爸。」
這頓飯並沒有讓我渾身不自在,我反而格外珍惜這次機會,因為我知道,這一次他沒有拒絕我爸的邀請,不代表下一次他不會。無論我和他是不是夫妻,最起碼,我希望他還能是我的家人——雖然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原以為飯後我爸媽會輪番上陣,轟炸也好,勸解也好,總之只要能打消我跟他離婚的念頭,他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去做。但他們沒有。除了宋琤琤,所有人似乎都當離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爸像以前一樣關心了一下他的工作,然後說如果表舅的事情需要幫忙儘管開口。秦先生一一作出回應,直到八點多,我提出要先回去,他一併起身說與我一起。
我看到我爸和我媽對視了一下,然後我媽把我推向秦先生,說:「路上慢點開啊。」
我和秦先生一前一後出了門,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我進去,說:「我送你。」
我沒有推辭便坐了上去,仿佛一切從未發生,什麼也都沒有改變。
海城的夜晚比白天還熱鬧,我看著外頭喧囂的世界,問他:「這些年跟我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挺無聊的?」
他沒有回應我,專心致志地開著車。
我看著他,語氣我自己聽著都有些咄咄逼人:「所以,你現在都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他語氣一如往常,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只是輕輕地說:「臻臻,這些年,你真的快樂嗎?」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令我打了個冷戰。
我快樂嗎?
快樂是什麼東西,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它什麼時候來臨過,我也忘記了。我原以為我和他結婚我會很快樂,可最後毀掉我們婚姻的人是我。我所有的不快樂,也是我自己造成的,甚至還連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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