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是一個茶盞摔碎在她身邊,碎片飛濺,割傷了她的手,薛竹隱將手背在身後,掐緊手心。
「你怎麼能妄議聖上所為?你忘了是誰讓你做這個官了嗎?」薛南蕭指著她,一臉不可置信,「自從變法後,你越來越乖戾了。」
「我身為侍御史,不僅要糾察百官,更應勸諫君王,這是陳先生在文思堂時便教給我的。」
「你可知這麼做只會斷送你的前程,斷送薛家的前程?」薛南蕭脖間青筋突起,顯然已是氣極。
薛竹隱隨即低下頭,像這樣的吵口已經發生許多次,每次說到這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辯駁。
小時候她以為是自己深受寵愛,故而能夠破例入文思堂。
起初她為此感到幸運,以為自己見識到了深閨之外的廣闊天地。
可她漸漸意識到,父親推舉她,不過是想延續薛家榮耀;皇帝要用她,不過是想樹立一個表率。
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占著官位,當一個提線木偶,演大家想看的戲就好了,何況聖上和父親給了她這個機會,她要報答。
這樣的生活,和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一生又有什麼兩樣呢?
良久,薛南蕭嘆一口氣,轉過身去:「我不想看到你,還有半個月就是你的生辰宴,到時候皇上要為你擇婿,這段時間你就消停點,免得到時候沒人敢娶你。」
「父親不是從來都不希望我嫁人的嗎?為何如今變得和皇上一樣?」薛竹隱不滿,忍不住問他。
「你再這樣冥頑不靈下去,我怕是要去嶺南給你收屍!還不如讓你嫁人算了!」薛南蕭就差把指著她鼻子罵了。
罷了,薛竹隱不欲再爭辯,轉身告退。
第5章生辰宴
轉眼就到了薛竹隱二十歲生辰宴,今年是由皇后操辦,設在郊外的清暉園。
薛竹隱一早就被張女使揪起來,女使捏著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又往她臉上塗各種各樣的粉。
她的臉像一團麵粉任由女使揉搓,薛竹隱極為不適,就要起身走人,張女使把她按住說是老爺夫人的意思,她才又無奈坐下任她打扮。
嬤嬤忙活半天,在她頭上梳了個女子的朝天髻,滿頭金飾晃眼,還簪了好幾朵芍藥花。
換了一身雙蝶繡羅裙,張女使喜滋滋地盯著銅鏡里的她,笑得合不攏嘴:「這才有個小娘子的樣子嘛。」
秋雲也在一旁夸:「我家大人生得本來就好。」
她瞥一眼銅鏡,鏡中之人粉面若煙潤杏花,活脫脫一副簪花仕女圖,只是目光沉靜,時時刻刻在謹慎打量周圍似的。
她努力學習畫上美人低眉垂眸,裝出一副眉目含情的樣子,鏡中之人隨她低眉,表情愈發冷峻,拒人於千里之外。
罷了罷了,她是做不成一個好女子的,誰叫她從小沒有人教如何當一位嫻靜莊雅的仕女呢?
活潑潑的小女兒情態於她又太過勉強,總覺得聒噪,無時不刻齜牙咧嘴裝出一副嬌憨模樣也怪難受的。
張女使看到直呼:「今日是大人的壽辰,大人要多笑,這樣福氣才多!」
薛竹隱刻意把嘴角壓下去,整張臉拉得更長,那面色沉沉的樣子竟和薛南蕭有幾分相像,女使訕訕地笑,不敢再說話。
頭上的朝天髻太過沉重,巍然之勢像是隨時會倒下去,她沒有那麼多頭髮,女使還給她摻了好些假髮。
好在薛竹隱的步伐向來穩健,頂著這個髮髻遊刃有餘,很快掌握了走路的節奏,在髮髻壓住腦袋的時候迅向前邁步。一身雙蝶繡羅裙隨她步伐荷風微擺,翩翩如振翅的蝶。
張女使拽住她的手驚呼:「今日特殊,大人應當小步慢行,這樣看起來才像個女子。」
實在是聒噪得很,她微微皺眉,瞥了一眼滴漏:「再不快些怕是要遲了。」
秋雲會意,笑著將薛竹隱的手從她臂彎里抽出來:「女使忙活了一大早,甚是辛苦,我隨大人去清暉園吧。」
女使看向薛竹隱,她眉尖若蹙,目光平靜,看起來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女使訕訕縮回了手,賠笑道:「那老奴在家等公主駙馬和大人回來。」
清暉園綠雲堂,堂中早已是人聲鼎沸,接席若擁,上的位置還空著,等候聖上來臨。
今日京中已到婚齡的世家子弟都被延請而來,就連剛剛通過放榜的舉子也得了一席,而其中女眷甚少,顯然今日風頭給薛竹隱留足了。
羅裙曳地,薛竹隱昂闊步邁入宴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見了她頓時交頭接耳。
她向來已經習慣被各種目光打量,對此不以為意,進入宴廳後向長公主和薛南蕭走去,拜見雙親後坐到太子旁邊。
「看你坐得如此板正,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拘著。」太子笑著沖她打兒,把一碟子玫瑰酥推過去。
「怎麼樣,有沒有看上的?既然父皇一定要你嫁人,不如趁此挑個順心的。」
薛竹隱拈了一塊入口,掃一眼過去,大概可從他們的座次和穿戴看出身份家世。
有些眼熟的,是在朝中謀職的同僚,皆是郭解一黨。這些人平日裡與她看兩生厭,恨不得把對方彈劾下獄,
她每天聽他們的冷嘲熱諷已經夠煩了,要是和他們成親……薛竹隱不敢想像,大概會天天吵架家宅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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