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遠閉上眼睛,紋絲不動。
老周雙手叉腰,對著顧修遠指指點點:「公子,你最好不是做官的,你這麼狂,明天我們大人就彈劾你!」
薛竹隱皺了皺眉:「先去凌儀街顧府。」
老周大吃一驚,凌儀街顧府,那這位公子豈不就是自家大人未來的夫君?
他將帘子放下:「顧公子好睡,老僕的車穩得很。」
顧修遠撇過頭去,嘴角偷偷上揚。
馬車剛要啟程,頭頂傳來女子俏生生的喊聲:「顧郎,你的外袍方才落在我這了。」
顧郎?顧修遠?
薛竹隱撩開車窗的帘子,抬頭望去,有女子趴在近處酒樓的欄杆上,顏若穠桃,人比聲音還嬌三分。
她一把把帘子拉上,再看看眼前裝睡的顧修遠,不知怎的,很有一種想把他一腳踹下車的衝動。
顧修遠半個身子探出車簾外,再回來時,手上已拿了一件發皺的外袍,隨意地把它丟在一邊。
薛竹隱瞥一眼,上面還有大片的酒漬和口脂印,她揉揉眉心,假裝沒有窺見他的風流韻事。
再一抬頭,顧修遠像是很不想和她說話似的,又把眼睛閉上了。
馬車內視線昏暗,帘子透進來的光浮在他臉上,直挺挺的鼻樑如遠山起伏,嘴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
有什麼好看的,薛竹隱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
馬車行了一刻鐘,顧修遠突然喊停,語氣隨意到似乎這是自家馬車。
老周在馬車前坐得無聊,轉頭問她:「大人,要不咱們趁機走掉吧?顧公子走走停停,太麻煩了。」
剛剛樓上那女子的一聲「顧郎」,老周已對顧修遠心存不滿,偏他還對自己呼來喝去,僅存的一點好感也沒了。
薛竹隱心動搖了,但她剛剛已經答應了送他回去,總不好毀約。
等了足足有一刻鐘,顧修遠終於回來了,手上拎了一包糕點,隨手往几上一放,仍恢復成下車前的懶散姿態,頭歪向遠離她的方向,閉目養神。
他身上沾了些雨點子,外面果然下雨了。
糕點用灑金的油紙包得密實美觀,油紙上還貼著乾枯的玫瑰花瓣,薛竹隱一眼就認出來是慶余齋的招牌玫瑰酥。
該說不說,雖然下午在泠煙那吃過一碟子糕點,這會看到了玫瑰酥還是怪饞的。
不行,父親教導她要節用,不可貪圖身外之物,此刻就是肚子裡的饞蟲勾起了她的食慾,在消磨她的意志。
啊,玫瑰酥,香香甜甜的玫瑰酥,尤其是剛出爐的,冒著熱烘烘的玫瑰香和牛乳香,咬上一口,裡面嫩嫩的流心在舌尖綻開……
心裡想著,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裹在其中的玫瑰酥仿佛正冒出絲絲的熱氣,在勾她的喉腸。
顧修遠忽而轉頭,頭又歪向與她相對的方向,她嚇了一跳,以為顧修遠發現了她對那包糕點的覬覦,定定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