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周銘眼神悲憫又迷惘,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沒有人和薛竹隱說過這樣的話,換作?以前,她或許會當作?沒聽見,冷冷地轉頭。
但她今天的身份,是一個琴師,任務是從周銘身上查探到?馬匹的下落。
於是薛竹隱柔順地點點頭,跟著他走?到?桌邊,在他身邊坐下。
周銘想去牽她的手,薛竹隱正想避開,顧修遠已經?準備拔劍了,他卻?又把手縮了回去,搖搖頭,喃喃道?:「你是個男子,你不是她。」
薛竹隱粗著嗓子,試探性?地問?他:「方?才大人說我像她,是指的誰?」
「我的一位故人,一個我喜歡卻?沒辦法和她在一起的姑娘。」周銘出神地看著她,猝不及防地扯掉她的面紗。
她臉上貼了一撮假鬍子,周銘倏地色變,又嫌棄地把面紗給她戴回去,搖頭說:「你是個男的,你怎麼能像她?她可是寧州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
「是啊,紀州合江樓的花魁,是來自寧州的第一美?人,風華蓋過所有紀州的女子。她不笑的時候冷若冰霜,笑起來如?春風拂柳。」
薛竹隱心內一動,她的恩師陳如?寄就是被貶到?紀州。
她問?道?:「周大人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把她娶回家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周銘搖搖頭,想到?什麼,又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我會把她娶回去。」
說罷,他長吐一口氣,像是很煩惱似的,又仰頭喝酒。
薛竹隱和顧修遠對視一眼,他們都隱約覺得?這背後有什麼端倪。
不過薛竹隱可沒顧修遠那麼好的脾氣,周銘既然不說話,又因?為她是個「男子」而失了興,那她也就在顧修遠的眼神示意下坐了回去。
和周銘的聊天平平無奇,他很是謹慎,有關馬綱的事?情不過含含糊糊就過去了,只有被問?到?寧州的風土人情時話才會多點。
他回到?家中時,薛竹隱已經?沐浴完,晾著頭髮,正在燈下寫些什麼。
顧修遠坐到?她身邊,不抱希望地問?:「今天可有看出什麼?」
薛竹隱把紙拿給他看,端方?飄逸的字,嚴謹地列了一二三四,是她剛剛寫的覺得?周銘身上可疑的點,她一一說來。
昨日顧修遠說周銘此次押送馬綱是作?為寧州太守的心腹被委以此重?任,藉此來奔大好的仕途。
寧州地遠物陋,馬綱是一年一度唯一重?大的事?情,寧州太守交給周銘來做,周銘應當是得?他的賞識沒錯。但是——
「周銘運送馬綱並?非為升遷,雖然綱官可以通過押送馬綱連躍數級,可他連自己在磨磡後能得?什麼樣的官職都不清楚,他絕不是為了升遷而來。」
顧修遠暗中吃驚,州縣小吏爭做綱官來提升仕途已經?成為一種風氣,所以他草率地認為周銘應該也是這樣的,但聽薛竹隱分析,似乎有點道?理。
薛竹隱在紙上勾畫出重?點,繼續分析:
「另外,寧州窮鄉僻壤,可我看周銘渾身上下的穿戴價值千金,桌上那盤鹿掌吃了兩口便草草放筷,他在寧州過得?生活怕是優渥。可他連品級都沒有,就算跟著寧州太守,寧州太守還未必能有這麼多財資,他哪來的錢?
她接著說道?:「要麼是瞞著寧州太守搜刮民脂民膏,要麼是瞞著寧州太守身後還有別人。你之?前說他是寧州太守從昌吉寨招安過來的,昌吉寨是個什麼寨?」
顧修遠對此有所了解,他解釋道?:「寧州百姓刁蠻,寇風橫行,昌吉寨原來是寧州望族何家所建的何家堡,何家堡靠私挖鐵礦發家,因?為何家家主整治有方?,漸漸吸引不少人歸附,寧州偏僻,也就只要何家堡不生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家現任家主在前些年忽然大變其風,專事?擄掠,所以被稱為匪寨,但近些年來似乎還算老實?,所以寧州官府也懶得?費力氣去剿滅。」
薛竹隱點點頭,繼續問?道?:「周銘被招安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顧修遠想了想,說道?:「大約兩三年前,他似乎是在昌吉寨長大的。」
薛竹隱又列下一點,邊寫邊問?道?:「有沒有可能,周銘一邊跟著寧州太守,一邊和昌吉寨還有往來?寧州太守是吃俸祿的,最多貪點稅錢,他也不可能供周銘一個下屬揮霍,但昌吉寨寨內能務農事?生產,財力不可小覷。」
顧修遠覺得?奇怪,問?道?:「為什麼你會有這個猜測?」
薛竹隱說出第四點可疑之?處:「周銘是寧州太守的心腹,他喜歡的那位女子不過是合江樓的一位花魁,就算看在寧州太守的面子上,怎麼會不成?他說那花魁是她的故人,而周銘在昌吉寨長大,合江樓的花魁會不會也和昌吉寨有關?還有他說的時機不對,是什麼時機不對?他在等什麼?」
顧修遠點點頭,說道?:「我派人去查查合江樓那位花魁,還有麼?」
薛竹隱搖搖頭:「沒有了,再去查查他在寧州的吃穿用度,倘若他的穿戴價值不菲,那他日常的用度肯定遠不止於此,這麼多的錢,一定來路不正。」
「雖然可查的不多,但從這些點入手,倘若馬匹的下落真的和他有關,也可抽絲剝繭。只要他做過,一定是紙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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