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过你生来便有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么?你,有想过这个世界是怎样堕落成如今的样子的么?你,有想过你这一人生的使命么。你又有试图去争取过么、你又渴望改变过么?”
他以一种慈爱的方式伸手制止了正想插话的尘:“孩子,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努力没有意义、付出没有回报‘,难道不是这样么?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从来就没有错,真正错的是‘它’,是这个世界。”
他把手向后一扬,声音洪亮又坚定:“看看他们吧,他们曾和你一样,为了那可悲的指甲付出了多少代价,他们都曾以为它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可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他故意把“得到”咬的很重。
尘不知怎的,从与男人第一个照面起就只想转头跑,而且跑的越远越好,可他们的眼神就像一条条粗重的锁链,勾进锁骨里,死死拽着他。
他还是壮着胆子回了句:“可商场中不是还有足够生存的免费物质么?”
“你听到他在说什么了么。哈哈!”
男人身后的围观者中爆出一阵又一阵大笑,为的男人也是怜悯的一笑:“傻孩子,那不是它给的,那是我们本来就应得的。”
他正正神色:“为此必须有人站出来说出全部的真相,多少人仍从出生就被划作指甲的奴隶,至今仍感到不安却找不到生活的其它出路,仍被所谓的部族责任束缚、只好将真正的心愿葬埋、苟且着活。那就不是活着,那只是会喘气的机器。那就让我们来做他们的口、坚固他们的心愿、我们一起来承担共同的责任。唤醒群众,这是我们从出生的一刻便注定的使命;那些仍对它抱有顺从之心的人、献上自己与出卖了灵魂的人、却仍奢望它会慢慢变好,他们终将因自己的愚顽付出代价。”
他又看向尘:“而你,我的孩子,你还没被它完全驯化——我能看得出来,但你仍在踏入它的圈套中。它的欲望永无止境,如今的它正企图剥夺我们身为人类的最后价值,它要把我们都变成机器,变成生产后代的机器!”男人眼中冒着凶光。
尘被震慑的一愣一愣的:“啊?哦。”
他自顾着讲下去:“你我都知道,自从句号时代开始,除了正常妊娠外的一切方法都不能再生育出人类了。所以它恐惧了,开始毫不遮掩地压榨我们,不光在原来45岁的基础上添加额外需要留有两个子嗣的条件,还用多孕育一个生命就缩短两年的放时间的条件来麻痹我们。这绝不是它企图彻底物化我们的最后一步,但这是它最恶毒的一步。现在不反抗,我们就会永远被它奴役,我们将会彻底失去那仅存的权利!”
男人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握着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最后几句话,“说什么为了两性的健康、男性每次领取奖励的间隔必须大于一年半,放屁!”
他再次振臂一呼,“我们要人权!自由!平等!”
尘惊惧了,迷茫了。他看着滔天烈火正熊熊燃烧着;这狂热的、声嘶力竭喊着口号的男人们;那炙热的火舌正舔抵着周遭的一切。
尘在刚来的时候就碰到了不止一伙游行,各种要求都有。和这队男性相对应的是一队女性。
她们的要求是:凭什么女性带着极大痛苦与诸多不便利和生命的代价,壬辰将近一年,却只减少2年的领取期,她们要求改成2o年。
而他们。说白了就是:想今天播种,第28o天收割,第281天住进蛋壳。讲那么好听有什么用呢?
这一刻尘彻底后悔来这了。大师以掐着表的精准时机跻身进来,试图拉走尘。
男人跨步上前用身体直面大师:“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婆!”大师毫不退让,“他没有时间和你们这些反动分子鬼混,他需要去上班攒指甲,为我们的家与孩子!”
嘈杂起来的四周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好老婆!我家那口子当初什么只爱我、同甘苦。结果新规一下来恨不得光屁股跑街上找男人,反说是我没能耐!”
有人故意尖起嗓子:“还不是你不能让我怀上多胞胎!”
“哈哈!”四周顿时响起戏谑的笑声。
男人等到同伴说完才在笑声中制止喧哗:“即便如此,我也绝不能允许你剥夺他身为一个人的自主性,他完全有权利与能力凭心愿选择出最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
“繁尘!你到底是要我、要家,还是要和这些反动分子鬼混!”
男人扭身面向尘,那伟岸的身躯为他阻挡住了一切风浪,一双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是那么的有力又温暖:“孩子,我是过来人,我明白你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你究、竟、想要‘为了什么而活着’。不用担心,其它的事交给我、交给我们来办。”
男人的眼神是那么的诚恳与真切。
“真该死。”尘在心中骂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来凑热闹,这旋涡一旦踩到自会把他整个拉下去。
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中,在这个错乱的时刻下,在这个的与他无关的事件里,他却必须做出选择。他必须选择出一条属于自己人生的主路,可他连自己来时踩在脚下的路都未看清过。
尘不敢直视他那双坚定的眼睛,因为只有目光躲闪时尘才能看到自己那如薄雾一般虚幻的心愿——它是那样的渺茫与不现实。尘从来都不知道该以什么原则活着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尘也从没有为了心愿而真正放下过什么、为了心愿而甘心投入过什么。他也不只一次的想放弃它、又捡起它,放弃它、却又捡起它。他终究是丢不下它。
四周仍有无数的眼睛热切的注视着自己,尘鼓起勇气再次拾起自己的心愿,作出了‘随时都可能后悔的决定’,他对着地面说:“你让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