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漣得到回應,鬆了口氣,終於轉身離開。
何燦盤腿坐著,還有點沒回神,畢竟齊漣態度的轉變並非他一手策劃,可以算是意外之喜。而何燦人生中屬於意外之喜的東西並不多,無論是家人師長的喜愛、同學的敬佩、學業和成績,都是他親手努力得來的,至少他自認一直在努力經營。
宗政慈整理好自己的背包,走過來在他身前半蹲,接過他手裡的睡袋展開鋪平。擺在邊上的照明燈撒出一圈昏黃的光暈,何燦看著宗政慈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窩,碧綠的眼珠像夜間的山貓。
隨後這對眼珠抬起,宗政慈看何燦垂眼時密長的睫毛,薄薄的眼皮微微顫動,眼中裹挾淺淡的迷惘。
宗政慈說:「睡不睡覺?」
何燦問:「你幹什麼幫我?」
宗政慈說:「你不知道原因嗎?」
何燦耳畔響起孫青青說的那句,我追他追得太明顯了,沉默下來。
他皮膚白,和宗政慈這種混血感的冷白不同,是那種更亞洲的,偏向暖白的膚色。在他靜默之時,就顯得十分柔軟,修長的脖頸與四肢放鬆著,構架出一尊脆弱的美人像。
「你說過,讓我不要說。」宗政慈放緩語調,上身俯得更低,直到能平視他的眼睛:「你不想聽,我就不講。也要記住我說的,只要你不傷害自己,那怎麼樣都可以。」
他輕輕攏住何燦搭在腿間的雙手,在覆蓋上來的溫度和他近乎虔誠的眼神中,何燦的手掌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第二期節目剛播出不久,宗政慈來大學城找他,他們在靜謐的茶室中爭吵,後來演變成何燦單方面的傾瀉,抓住宗政慈的情感軟肋向他心上插刀,痛快淋漓地說出了那句。
——「你最好永遠都不要說,會讓我覺得噁心。」
兩人的僵持、劍拔弩張至今想起來仍歷歷在目,然而時間僅隔一月,面對此刻眼前的大男生,何燦已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誰能想得到呢,現在幾乎伏在他膝前渴求憐憫的人是那個宗政慈。
何燦的眼睛晃了一下,收回手,平靜地拍了拍,像拍掉粘上的灰塵。說。
「睡覺吧,你關燈。」
宗政慈在原地注視著他,沒挽留,直到他的身體沒入睡袋,才摁滅了立式照明燈,摸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次日,他們收好帳篷,踏上本期的最後一段路程。
四輛雪地摩托在路上飛馳,今天是難得的晴天,陽光分外燦爛,沒有下雪。他們從山上一路往下,周圍地面的積雪越來越薄,灰綠的草地逐漸裸露出來,暗沉沉卻又生機旺盛,雪線離他們越來越遠,聳立的山峰在身後變成模糊的影子。
吳鋒停車,帶他們棄車步行曲折的窄路,半個小時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平原。
平原上流淌著清澈的溪流,溪流那頭堆放著八個未點燃的烽火,另外一頭分別放著幾顆火石、幾捆枯草和乾柴,還有一些竹筒。
「好了,我們馬上就要完成本次的求生,這也是我們節目的最後一期求生之旅!」
吳鋒轉身,面對他們朗聲道:「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是最後一關,想辦法弄出火,然後帶著它跨越溪流去點燃烽火!看到烽火後救援直升機會來載我們回到城市!」
「不用我提醒你們吧?誰最先點燃烽火,他她的表現我們所有人都會看到,包括觀看節目組的專家評審團隊,這對於你們最後的評分會產生非常大的影響!而評分最高的那個求生者,將獲得我們的十萬元現金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