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眼里亮晶晶的分外动人,她怕裴砚舟疯起来不管不顾,胡乱拍打几下撵他下车。
呵,冰山之巅那朵雪莲花,和寻常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裴砚舟撩开帘子从容下车,又是那副纤尘不染的高洁模样。他扬手示意高勇冷静下来,面色如常走向襄州府衙派来的信差。
吉祥跟在他身后摩拳擦掌,她不能跟裴砚舟坐大牢,那就只能将他劫走,不受这窝囊气了。
“裴县令,请您亲自过目。”信差奉命将信件交到裴砚舟手中,头也不回就走了。
吉祥和高勇两脸懵,粮食都下去了,府衙来人难道不是兴师问罪?
对了,钟朔怎么还没回来?
裴砚舟展开信看了眼,悬着的那颗心悄然放回原处,朗声道:“卢知州暴毙于平亭闸坝,郭巍收到钟朔送去的那些账册,已将梁仓司等人缉拿归案。”
这进展比设想的还要顺利,吉祥喜出望外:“太好了,郭巍终于做回人了!”
高勇长吁口气,双手颤抖地擦去满头大汗。
原来是报丧啊,裴砚舟真是了不得,还好他当初屈服了。
钟朔亲眼确认郭巍将梁仓司等人治罪。
那些账册得来不易,倘若郭巍与鼠贼同流合污,他拼死也要夺回账册,拉着他们陪葬。
钟朔夜半归来,一五一十向裴砚舟禀报,吉祥也得意告诉他追捕响马贼的经过。
裴砚舟在劫质案卷上亲笔销案,这是他为官以来次将案卷封存,心里却不留半分遗憾。
砰砰,街上有孩童笑闹着玩摔炮。
快过年了,吉祥没有家人共聚团圆,她只有裴砚舟。
过年该怎么庆祝呢?
她想起裴砚舟生辰是十月初六,当时忙着查案没办生辰宴,后来风波不断也无心补办。
她和钟朔商量除夕守岁,一起为裴砚舟庆生。
除夕当晚,沈旭庭宴请裴砚舟为座上宾。
吉祥原想把衙门布置一下,凑合着过回年,但总觉得缺少些年味儿。
相比之下,沈家宅院贴满窗花对联,门窗上挂起如意灯笼,处处洋溢着热闹喜气。
暮色四合,各个村庄飘荡起袅袅炊烟。
微呛的柴火味夹杂饭菜香气,给人一种祥和宁静的归属感。
过年过的是人气儿,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才有年味。
沈家族亲频频给裴砚舟敬酒,吉祥和钟朔举杯畅饮,高勇有吃有喝乐不思蜀。
这是他到任后过得最丰盛的一个除夕,也是渭水百姓苦尽甘来的一顿年夜饭。
窗外鞭炮声声,家里老小守在火炉边取暖,说说笑笑共同守岁,畅想来年好光景。
吉祥不时看向岳阿婆那桌,她从始至终都没搭理过沈旭庭,答应前来也是为了见她小弟家人。
她在世上只剩小弟一个亲人,他随沈旭庭进京谋生后,家有贤妻育有一对子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吉祥看到她脸上欣慰的笑容,真心替她感到高兴,但也听见她婉拒了弟妹的好意,不肯与他们回京生活。
这也意味着,她不稀罕与沈旭庭再续前缘。
子夜将至,岳阿婆拜别吉祥和裴砚舟,扯了扯包住右边脸颊的头巾,在孩子们惊恐的目光中走出厅堂。
沈旭庭当众追出来,握住她的手求她留下,岳阿婆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往前走。
沈夫人带沈栀紧随而至,双双跪在她身后。
“大姐,求你留下来吧,让我和旭庭好好照顾你,不然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大娘,我想跟你学医。”沈栀不用再故作成熟扮演少东家的角色,他跪在地上仰望岳阿婆,眼里有钦佩之至的崇拜。
在被她挟持的那十日里,他除了吃就是睡,从没想过反抗逃跑。
岳阿婆为村民诊治的时候,他躺在柜子里听她轻声询问患者伤势,亲眼看她为忍受病痛的人缓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