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朔游街那日,刑部尚书罗志远曾当众宣读诉状。
说是有个花娘做人证来着。
原来裴砚舟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省却提审章程来打探虚实。
吉祥误解了他的良苦用心,自责差点坏事。
许婉柔不以为然地反问裴砚舟:“裴公子竟敢冒充官爷审问奴家?”
吉祥趁机弥补:“不得无礼,这位是大理寺廷尉大人,齐氏遇害的案子牵连甚广,还请姑娘实话实说。”
许婉柔单手托腮媚笑看向吉祥,不无揶揄地扯起嘴角。
“原来裴公子真是官爷呀,供词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八月十三那天傍晚,奴家在厢房揽镜梳妆,听见楼下有醉汉吵嚷,推开窗户骂了他两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她一眼都没搭理裴砚舟,红艳艳的指尖挑起吉祥下颌,“小哥哥想不想往下听啊?想的话就亲亲奴家,嗯?”
虽是调戏吉祥,裴砚舟心里却打个寒颤。
没办法,石狮子向他索吻的阴影太严重了。
吉祥瞥见花魁嘟起红唇,心里腻得慌,有点明白裴砚舟的感受了。
不过裴砚舟的钱是管她吃肉的,四舍五入也就是她的钱。这一桌子饭钱不能白掏,更不能便宜说谎害人的花娘。
吉祥怒甩她玉手:“大人问话,你老实交代!”
许婉柔没留神被拍飞出去,趴在桌上难堪地扭头娇嗔:“好好好,奴家说就是了。”
“结果啊,那醉汉正是武状元钟朔,他死不要脸拉住李府少奶奶,满嘴污言秽语下作至极。后来得知那淫贼追去李府杀人,奴家一点都不意外。”
吉祥皱眉:“你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因为男人都是这德性啊,喝多了就想着那档子事儿。”许婉柔轻佻看向裴砚舟和魏平,声音不大,极尽侮辱。
魏平拍桌怒斥:“许婉柔!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裴砚舟扬手制止,淡定自若地问道:“你傍晚梳妆应该是酉时,想必室内已掌灯对吗?”
许婉柔捋了捋鬓边:“对啊,看不清岂不就把奴家的脸画花了。”
裴砚舟沉声道:“钦天监每日天象有监理记载,八月十三卯时日出,酉时日落,阴云密布,有雨。”
“傍晚酉时街上灰雾迷蒙,而撷芳轩直到日暮戌时才点街灯。你从明亮室内怎能看清昏暗街道,并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钟朔?”
许婉柔语滞:“他、他经常来撷芳轩饮酒作乐,看身形就能认出来……”
“你撒谎!除了鸨母和你指证钟朔是常客,其余没作证的花娘都认不出钟朔画像,难道他每次来见你都能瞒过所有人?”
裴砚舟直视她游移不定的双目,厉声追问,“齐氏从没来过撷芳轩,你又如何能认出她的样貌身形?”
许婉柔张了张嘴说不说话,吉祥敏锐捕捉到一个关键破绽。
“还有啊,钟朔家境贫寒,他刚去御前当差不久,不吃不喝把俸禄都攒起来,也不够这一桌子饭钱吧?”
吉祥满腹狐疑打量穿金戴银的花魁,“除非,你不要钱倒贴……”
一句话成功让许婉柔破防:“呸,老娘死也不会倒贴男人!”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许婉柔懊恼咬唇,不得不全盘招供。
“奴家身如浮萍沦落风尘,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怎敢不听从官爷要挟?谁叫钟朔得罪人家了。”
魏平眼前一亮:“此人指使你诬告钟朔?你可知他官居何职?”
“我哪知道?”许婉柔翻了个大白眼,“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乔装来的。”
吉祥纳闷:“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当官的?”
凶手有当官的撑腰,莫非指使花魁的人,就是李铮他老子?
“呵,眼高于顶用鼻孔看人的不是野驴就是官爷,奴家说得有错吗?”
吉祥瞟一眼裴砚舟:“你说得有理,不过……”
裴砚舟耐心尽失:“许婉柔,你诬告钟朔在先,百般抵赖可知该当何罪!”
“哎呀,大人威可吓死奴家了。”
许婉柔扭晃柳腰坐到他身旁,伸手把肩头薄纱往下一拽,露出大片雪肤玉颈,“柔儿有罪,罪在没有好好服侍大人……”
裴砚舟怒起离席,走到屏风前斜瞥稳如泰山的吉祥:“还不走?”
“马上……”吉祥飞快地夹起筷子,“这一桌子好菜都没动呢,浪费了多可惜。”
裴砚舟拂袖离去,魏平恨铁不成钢:“你自己吃吧。”
眼看他们气咻咻跑下楼,吉祥吃得也不是滋味,胡乱塞几口就要走人。
“慢慢吃,不着急。”许婉柔给她倒杯桂花甜酿,抛个媚眼,“小哥哥,我帮你抓坏人好不好?”
“好、好啊……”吉祥嘴里塞一只鸡腿儿,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回去。
她留下来查案,可不是贪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