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谙就像一颗小小的齿轮,他总是在旋转着运作,下课后忙着跑去兼职、上工时忙着听单端酒、和他上完床忙着捡起衣裤穿好离开……
“应筵,”季青森突然出声打算他的回想,“我以前怎么没现你喜欢看雨呢。”
应筵才现自己竟然在季青森面前走神了,他拉回神思,松开握在杯柄的手揣入大衣口袋:“没什么,就看看这雨下到什么时候,停了等下好走一点。”
“你高中那会就讨厌下雨,嫌雨水会弄脏鞋面,晚修后非要等到雨停了再走,结果能走的时候门卫都关了门打瞌睡了,害我陪你挨那大爷的骂。”季青森不解,“既然今天出门前就知道要下雨,怎么不干脆改天约?”
应筵拢紧手指握住兜里的东西。
因为他等不及了,既然做了决定,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兜里的手攥出了温热,应筵没再犹豫地将手拿上桌面松开,那根被他据为己有近四个月长的抑制项圈像一条冬眠未醒的小蛇安静地躺在桌上。
“青森,这个还你。”
实际上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还想了更充分的理由,项圈是在俱乐部的员工休息室捡到的,或是工号o18送酒上门到他家的时候落下的,再或者他坦诚自己和岑谙有过一段,岑谙不小心丢在他家的……
然而一切想法都在季青森并不意外的眼神中偃旗息鼓。
抑制项圈放得太久,微囊暴露在空气中,原本储存的白松香信息素再无一丝残留。但季青森不会因此而认不出自己的东西,就像读书时自己的校服混在晾满同款式校服的寝室阳台上,没人认不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件,因为校徽歪没歪哪根线头松了哪处有洗不去的污渍,自己都清清楚楚。
季青森没动它,连目光都是在上面停留了两秒就移开,唇边漾了很淡的笑:“我以为你会替岑谙保管得更久一些。”
“你都知道?”应筵骤然抬眼,“岑谙跟你说的?”
“没有,是上次进你房间无意中看到的,我感觉我的猜测不会错。”季青森说,“反而岑谙什么都没有透露过,我后来再见了他一次,他和我聊的也都是生活上很平常的事情,别的什么都没提及。”
恰在此时檐下雨也停止滴落,放晴的天色却彷如炸响一记闷雷,生生劈在应筵心头。
他险些在桌旁猝然起立,未曾料到原来岑谙也会使他无措冲动:“你后来见过他吗?在哪里碰见的?他现在怎么样?”
明明岑谙离开当晚就辞掉了兼职,在学校里也难以撞上一面,丢失岑谙的这些天里,应筵爱上了掌着方向盘沿城市大路低兜风,透过降下的窗缝寻找非机动车道有没有一个骑着自行车飞快滑过的身影,也试着适应拥挤嘈杂的地铁,可汹涌人潮里始终没有那个与他对视的beta。
似乎连季青森都在证明他与岑谙的有缘无分,道:“在他们学校,我上个月去东口财大做学术交流碰见的。”
明明该先问在学校的具体哪个方位,应筵脱口而出的却是重复的话:“他现在怎么样?”
季青森从咖啡杯上轻轻撩起眼,说:“问个不停,搞得我以为在答辩呢,你跟岑谙到底什么关系?”
恍如冬末的最后一滴雨落在应筵心头。
冰凉像认清现状的无所适从,湿润像忏悔梦醒的冷汗淋漓,他缄默着,踟蹰着,回答道:“谈过两年。”
季青森紧接着问:“既然如此,那天为什么不让他进屋里?为什么把人让进来又放他走?”
应筵撇开脸:“青森,你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季青森凝眉,像是一副格外难受的模样。
双方静默良晌,咖啡都凉了,两人之间不再有缭绕热气阻挡,季青森忽然抬手,撕下了鼻梁上的创口贴。
露出来的位置好好的,没有任何创伤,只有一点浅色的痣。
“是这个原因吗。”季青森轻声问,天知道他猜透真相之后有多为难,“应筵,你的感情好奇怪,你好像喜欢了谁,又好像都没有,你不尊重他,也不尊重我。”
桌上的热美式只喝过两口,季青森捞起进门时脱掉的外套起身,在应筵的注视下将椅子推回去:“不过还是谢谢你。”
季青森走了。
大概是没有阳光的缘故,他转身那瞬间,应筵突然就想不起来穿高中校服的季青森踩着校道一地阳光转头冲他笑的样子了。
宽阔的校道收拢成咖啡厅的深色木地板,季青森的蓝白校服化作合身的衬衫西裤,这次没有雨声干扰,门开门闭的声音在听觉中完成了一场短暂的落幕仪式。
应筵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工作日下午的咖啡厅生意实在惨淡,连店员都在无所事事中现了窗边这位a1pha客人的异样,上前轻声询问是否要换一杯热的咖啡。
应筵摆摆手,把单子递过去:“结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