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对已初步达成了和解,那边一对却仍处于剑拔弩张中。
蹙着一双秀眉的雅子对秋枫翘着二郎腿、手拿着叉子在碟子里胡乱戳着的吃相似已忍无可忍,遂好言规劝道:“你能不能把你那条腿放下来,有你这般吃西餐的吗?简直就是个野孩子。”
秋枫抖着腿洋洋道:“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可以拍屁股走人。我就是野孩子怎么了?在重庆我三天两头吃这洋玩意儿,你吃得着吃得起吗?”
奈他不何的雅子绷起了脸:“有朋友在,你好歹总得给我分面子吧。”
秋枫“切”的一声:“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且是你小日本朋友,跟我就是仇人,凭什么给你给他面子。”
“你简直就是个无赖。”雅子已然快失去耐心了。
“你才是无赖!赖在我们中国胡作非为,还人模狗样请我吃西餐。我呸!”似欲纯心激怒她的秋枫还当真作势往地上啐了一口,只是声音极小而已,旁人听不见。
“给你脸了是吗?竟敢恶心我。”雅子眼里的怒火喷薄欲出。
“我让你给了吗?在这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恨不能杀了你,恶心你是便宜你了。”
“我真该让冢本课长花了你这张脸。”
雅子这句有些阴毒的话让秋枫的眼底闪过一丝悸色。若非雅子,他的这张脸还当真险些破了相,固然不排除他们做戏给自己看,但想想都有些后怕。
被逮捕时,秋枫还是很配合的,突然看到冒出如此众多拿枪的人向他扑来,吓得连忙举起了双手,惊慌失措直嚷嚷,你们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人二话不说,扑上来两个人反扭住他的臂膀,将其带到冢本面前。像他这样的情况,最有效的办法是就地突审。冢本直接从旁人手里夺过一支枪对准他的脑门。
“快说,跟你接头的人呢?”
秋枫语无伦次道:“什么什么接头,我,我听不懂,我是来山上玩的。”
冢本一嘴巴抽了过来:“一个人跑山上来玩?快快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你脑袋开花。”
作出一副龇牙咧嘴状的秋枫快哭了地喊:“太君,我,我就是来玩的,你让我交代什么呀。”
在这山上,除了恫吓,使不上刑具,寻常扇耳光踹脚的手段起不了作用。冢本收了枪歪了下嘴,上来一人给秋枫戴上黑色头套,这山上能抓的人都带回去,灰溜溜地草草收场。
直接被带到特高课的秋枫先是被人领着观摩了刑讯室的诸般刑具,也让他观看了那些被拷打人的惨状,然后才被推进了审讯室。
主审人依旧是冢本,一上来便和颜悦色对他说:“你人到了这儿,无论是对重庆还是南京,你的作用就到头了,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你说与不说也没有任何关系。可你还年轻啊,还有着大把的青春任你潇洒挥霍,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不觉得遗憾吗?”
秋枫表现出一副惊弓之鸟态连连点头道:“我,我当然有遗憾啊,我,我才二十一岁还没活够呢,如果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留下这条命,我是乐意效劳的。”
“那就把你刚才在将军山的话收回去,如实交代你的接头人是谁,下一次接头的时间地点。”虽完败收场,冢本仍抱有残存希望。
雅子却不这样认为。她搞地工多年,熟谙联络接头的成本和风险,事不过三是最基本的底线,没有第四次。但她与冢本有所不同之处在于,既然欲策反收服秋枫,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变节者,而是具有坚强意志的合作者,所以他必须通过审讯刑讯这一关,直面身体摧残和死亡的威胁,这样的人方不仅仅具有策反的价值,用起来更让人放心且具有更广阔的利用空间。
她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透过双面镜看秋枫如何地装无辜、装疯卖傻,至少目前还令她满意,但对他能否通过最后一关则不大有信心。
在秋枫极力分辨自己并非在将军山与人接头、只是一名慕名游览将军山风光的重庆学生后,冢本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逼到他身前,在他俊俏的脸上比划着威胁说,再若一味抵赖不如实交代就花了他的一张脸。
俊美之人尤爱自己的一张脸,比之生命看得更为珍贵。这一招,是雅子向冢本建议的,皆为至美之人她感同身受,同时也是对秋枫的一项心理测试考验。
果然秋枫一边摇摆着脑袋连连躲闪一边惊骇地哭喊起来:“不要啊,你让我交代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若破了我的相,还不如干脆一枪打死我得了。”
冢本将刀尖略略扎进秋枫的面颊沁出一粒血珠,看得这边的雅子心中无由地一疼,在秋枫崩溃般的嚎啕大哭声中,她推开审讯室的门,从幕后走向前台登堂亮相。
“戏演得真好啊!”
大哭中的秋枫身体一震,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蓦然现身的雅子,一副颓丧之态跃然布满泪水的脸上。
“原来是你呀,怪不得呢!”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雅子坐到冢本身边,一脸的讥诮。
秋枫叹一声道:“没有。你知道的,我的使命在将军山就已经终结了。”
摇摇头的雅子表示不相信:“就没有后续的了?”
秋枫同样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有。可我想问你的是,你是怎么跟来了的?这事在重庆乃至整个世界包括我在内也就局限于四个人,即便你们在军*情*局安插了卧底也绝不可能听到哪怕一点点风声。”
“傻瓜,是你本人亲自透露给我的。”雅子的回答令秋枫错愕不已。“胡说!”
“不错,曾克凡可谓算无遗策,部署周密,却仍留了个百密一疏的空子。”雅子颇得意地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什么?”秋枫的反应近乎条件反射,不相信啊。
“三天,你没有出现在我的人的视线中,军*情*局,你的寓所,而你的车偶尔出现,却非你本人在开。我们去了你父母那儿,人去屋空。不知到底是曾克凡安排的还是你本人所为,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漏洞吗?”
“看来是我老大低估了你。”秋枫无奈一笑,间接自认,是不欲雅子产生自己或已将她欲策反自己一事已知会曾克凡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