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欒青詞還覺得他這勁勁兒的模樣也不錯。
微雲輕哼一聲,便說道:「小小幻術,能奈我何?也罷,就由貧道去探上一探!」
說罷,他大步向前走去,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道之可道,恍寥廓之無光。」
「玄之又玄,蘊杳冥之莫測。」
「萬天無相,一炁未分。」
「交躔星斗,開闢乾坤。」
「化成黎土,所見俱真!」
金光倏爾覆體,微雲從容走向湖邊,走上了同往不繫舟的浮橋。
謝庭蘭抱著肩膀說:「好像有點本事,這是什麼路數?」
玉奚生淡淡道:「護身法,同你們用的混元訣差不多,他這般有底氣,想來是專克幻術之用。」
欒青詞也頷,「這道士學得也是術法,我並未聽過他的名號,想來是無名散修,不過這湖中之物沒那麼簡單,他想回來怕是難了。」
欒青詞說得很平靜,敘事一般的口吻,那兩個瞧上去十七八歲的道童中有人低聲不屑道:「自己不行就是不行,還要咒別人,這就是玄都的名門正派啊。」
玉奚生循聲便瞧了過去,看似想說什麼,欒青詞卻動了動被他攥著的手腕,低聲道:「不必與他們廢話,我說他回不來,他定然回不來。」
玉奚生這才收回眼神,湊到欒青詞耳邊低語:「怎麼,你怕我殺了他們?」
周遭眾人聽得真真切切,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出聲,十分默契地集體裝聾作啞。
欒青詞一時無言,心說你將周圍這些耳聰目明的修士都當傻子呢?於是嘆了口氣,略帶警告地低聲:「師尊。」
「曉得了,聽你的。」玉奚生語氣里的縱容寵溺不似作假,好像此刻如若欒青詞真想要他殺人,他也會立刻照做。
欒青詞惴惴不安地瞧了眼謝庭蘭等人,出乎意料的是謝庭蘭和其餘同門都沒覺著如何,甚至謝庭蘭還附和了一句:「出言不遜就活該被教訓,誰管你老的小的。」
三重雪宮的弟子學得課業自然也有為人之道,玉奚生自己是君子,但也不是受氣包,下面弟子教得更沒有什麼寬容待人的好品行,凡是三重雪宮弟子,不曉得什麼叫以德報怨,只知道什麼叫有仇報仇。
說完,謝庭蘭忽然指著湖面說:「誒,你們看,那道人身上的金光沒了。」
眾人一瞧,那道人在浮橋上走了半截,身上的護體金光便消失了,但他自己仿佛沒有察覺,還在向不繫舟一步步走去。
路松見狀連忙高聲道:「微雲道長!微雲道長!」
聲音在空曠湖面傳得很遠,但微雲好似沒聽見似的,就這麼一步步走進了不繫舟中,身影也徹底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路松臉色有些難看,「那些上不繫舟後就失蹤的人,也是這樣。」
之後的下場大家也都清楚,他們都再沒回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兩個道童的得意高傲都沒了,茫然地看著湖面上的不繫舟,其中一個膽小的已經慌了,連忙道:「師兄,怎麼辦,師父他怎麼回事啊,咱們,咱們……」
適才那個出言不遜的臉色蒼白,高聲反駁道:「師父是進去除邪祟了,待除掉那邪祟,必然會回來的!」
欒青詞格外冷漠地說:「好啊,路家主說子時後不繫舟就會消失,那就瞧瞧子時後,微雲道長能不能回來。」
兩個道童這回倒是不敢再無禮。
「青鸞君。」靈劍門的那女子走上前來,行禮道,「在下靈劍門,靈緲。」
欒青詞略一思索,靈劍門宗主名叫趙元明,名號真霄,他一生無妻無子,沉迷鑄劍之道,只收了個義女,名號靈緲君,真名便叫趙玉竹。
靈劍門一向不太管這些事,宗門都在深山中,就是不願意與外界往來過多,堪稱避世,沒想到今日來得竟然是靈緲君。
「三重雪宮欒青詞,閣下有禮了。」欒青詞回禮。
趙玉竹神色坦蕩,開門見山地問道:「青鸞君適才說微雲道長回不來了,可是因為發現了什麼?」
「算是吧。」欒青詞說得模稜兩可,淡淡道:「術法之上,三重雪宮不會弱於他,這幻術詭異,不大對勁,連我都險些被迷了心智。」
言外之意,他早看穿那微雲道人所謂的把戲,根本撐不過皖湖上的詭異幻術。
趙玉竹沉默須臾,問道:「適才所見,玉宮主似乎不受影響。」
「師尊心境強於旁人而已。」
欒青詞不再多說。
他也是半年前才知曉師尊本體並非人族,但……也不像是活物,師尊不僅能化解自己的咒術,在法術之上的修煉也得天獨厚,對諸如此類的幻術也不會輕易中招,
「多謝解惑。」趙玉竹輕輕點頭,隨即帶著人退回原地,顯然也不打算今日就去不繫舟之上。
正如玉奚生所言,今日來此的眾人都沒打算直接去畫舫上,甚至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有人先到了禹城,但至今還沒人弄清楚那畫舫的底細。
湖面依舊風平浪靜,月映湖中,再加上那浮橋與不繫舟,美得如夢似幻。
欒青詞緘默不語地瞧著,神情中帶了幾分難言的複雜。
他適才在湖邊,感覺到了極其熟悉的氣息,哪怕當時甚至不太清醒,但絕不會認錯。
正想著,腕上忽然被用力攥了一下,欒青詞回頭,對上玉奚生柔和的眼神,不由一怔。